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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三 / 書三】

 

  答董潯陽中允書

  復丹徒邑諭唐白野先生書

  與督學王敬所書

  答朱太學書

  與沈青霞塞上書

  與沈青霞塞上第二書

  復沈虹野書

  與喻吳皋中丞書

  與呂沃洲大理書

  與侯二谷憲副書

  與查近川太常書

  酉?州畫士蔣曉山書

  與蕭柱峯太學書

  與趙方厓中丞書

  與何吉陽司寇書

  與萬楓潭中丞書

  上袁元峰相公書

  上楊虞坡大司馬書

  白華樓藏稿卷之三 歸安茅坤順甫著 邑人姚翼翔卿編 書

  答董潯陽中允書

  使來得兄手書且憐僕免官之後復繼之兵革之窘當不得肆情山水間以附古之巖壑者流何其憂且愛之勒也然僕於此亦竊稍知自持矣被放以來山中獨臥既與世不相聞牀第間 唯奕一局古今墳典及百家莊老之言數十卷間對局及劫地破圍兩家勝敗處則爽然自適也讀傳記至莊生馬蹄諸篇則陶然喜或屈原卜居賈生服?鳥賦則又潸然悽以涕未始不即彼之所以得而弔此之所以失也山中無他賓客間有擕金買文者至既不能卻又不敢私則呼兒囊之入市沽酒擊鮮與之醉而淋漓宴嬉當其放歌山鳥欲和而林花半飛隣家之父且笑且嘲而莫予知也兄其謂我為得乎為失乎以 此言之吾雖進不能附兄輩翱翔四方退不及如古巖壑之士披綠簑釣五湖然而干戈之世一畝之宮猶可以藉豐草而叭且哦也其情與志未始摧以頹也兄何必於僕為嗚咽蹇塞之辭而相為憤且弔乎僕願兄努力 明時共金馬承明之士相頡頏至於山中之課無他指陳如左所言而巳或他有故知憐問者亦煩兄出此讀之如何不盡所欲言

  復丹徒邑諭唐白野先生書

  觧官南還承公手書嗚咽嗟咨若將弔不肖之奪官而又憐非其罪者雖然公讀古今傳記當上下數千年矣其間可悲可咤可憤可涕之事不知其幾金焦之下大江之滸得無猶有漁父鼓枻歌而過者乎歸來山中左手持南華右手持棊局醉則援筆賦文章稍稍淋漓宴嬉以恣其丘壑之思或自一道也幸公姑置之門下之士所當從吏時舊遊或他鄉先生訊及為報曰巳草北山移文久矣其言似不恭不當以聞於丈人行恐公遠念故不得不以所自適者發公一笑也

  與督學王敬所書

  塘棲言別巳逾載矣兄之道日益進問日益顯位日益高古之人所謂修身見于世兄之志也兄之事也而僕不自量間竊附兄聲應氣求之間戮力于茲然進則不能直其道于當世退則不能修其業於山林一二年以來丘壑之跡與烽燧之警相出入日唯輦妻子竄山谷間欲擕 書樹下若鳴葉之蟬吟草之蟲以自足所好且不可得巳嗟乎嘗聞古之人云詩唯窮而後工僕竊謂文亦似之今以之自覆干戈晦冥之間雖或欲追琢其所至銘人之墓詠人之社與古之以道而窮者相磋切則又疲且零落矣安在其能窮而愈工也哉豫章之間羅念菴今之南州徐孺子也其他若東郭先生善山先生巾石先生並傳陽明之學振黃鍾大呂于州郡之間比跡而在兄今日過之鵞湖白鹿之上得無尋 二陸晦翁東萊諸君子遺業而脩之者乎傳曰師道立則善人多善人多則賢才輔而天下治今之世譬乲萎葉殘卉當窮崖橫波之中日溷而日湮無復能振所藉者諸同志猶如將旦之星耿耿人世耳願益努力願益努力若僕則固有所不能也如何如何用世之念僕巳鑱絕頃者當事之薦盖不知僕之所故嘗獲罪之因云云耳或欲不肖從今人局面以自鬻于世兄憐我其亦能之否乎嗟乎于此焉窮而不敢不工此或區區所自附於兄之聲應氣求之間當不我厭也恃兄知巳之愛及之又以牋盡不敢悉

  答朱太學書

  承憐病體數以釋氏靜養之說見諭良是良是特僕雅好著文辭間亦不免時時應酬又好奕有客至則投轄或至移日然僕所謂靜於兄或少異先儒嘗謂有心於求靜即動也假令達磨治三軍與檻獮而坐胸中景象即可參照故釋氏愛蓮花以其出於汙泥而不漳也如何如何

  與沈青霞塞上書

  兄既以上書言 國家事徒塞上十餘年來僕之寢思夢魂半在楚離騷十居招魂諸篇中因數憶兄輦妻子羈山谷間旦暮所耳目者特烽燧之色鼓鼙之音秋八月來草木既落鴻雁南翔兄抑嘗為之泣下霑襟否乎雖然僕向嘗共兄讀傳記至朱雲折檻處未嘗不躍然抵掌願想見其人而况於僕竊嘗從兄遊雅以文章意氣相頡頏其亦庶幾昔人所稱綰帶而交者乎 又况於兄躬自蹈之與若人慨慷激烈而上下之乎曩從粵中函牋赴京邑時嘗為六子詠兄以下翁太守迨山莫提學中江侯比部二谷王僉憲東華與僕而六也其詠兄詩僕猶記憶四句官官不過執戟諫書何太狂寧無戀妻子秪為報  君王當是時客或私聞之並為流涕間嘗割俸貲數金并前詩托陸錦衣寄兄所不知到否巳而移官大名兵備行縣入清豐過南將軍祠因憶兄嚮所托記其事未及報望南將 軍廟貌猶有山??然躍馬揮戈處因低徊郗歔久之輒為勒草命其令溫君名如春者鑱石以報兄又別檄溫令括罰金四十兩附其中未幾坤即罷官去巳而溫君遣吏來候僕巳報如檄所云發使塞上矣不審其亦無相負否乎嗟嗟嚮也同聲今也異域四時代謝髮頹且白天其有意於 國家乎願亟還兄內朝連朋舊於清珮鳳池之間而僕亦從丘壑中效昔人作聖德詩矢歌 國家盛事萬一未偶願兄塞其兌而屯其膏濡涊以待無為憤咽他日傳名臣傳者當必附峊朱雲後幸兄其有以自信而自愛也張尚寶行急草草附言外三金少効塞上薪水之助

  與沈青霞塞上第二書

  僕少附兄盛氣時數自喜願請纓北 闕笞兵萬里外不然當同折檻引裾者流為直臣於時庶幾古之豪雋之士聲馳後世也巳而兄從下寮中建言不韙出之塞上方其褁瘡痍擕妻子 匍匐朔漠去死什九,何壯也僕不肖亦從郎署後處之粵南令與椎髮卉服之夷相紛拏不意仗節蠻烟中間從枹鼓之後稍立尺寸報之國家頗亦自謂無負初約或可奮報知巳也然不肖卒從罪廢近且徘徊丘壑間與抱巖之霏鳴候之禽相旦暮竊自憐嚮之翹然死綏斬袂之氣盖巳摧剝銷蝕譬之巳寤之夢了無復能自言也巳兄旅羈中聞清笳之音和變徵之曲讀離騷之文參小雅之什得無泠然自恨爽然 自失者乎士大夫從燕門來猶時時道兄魁岸自豪於今鞅鞅者甚且散客游之金食仗劍之士數欲托跡亭障間思得其當如陳湯傳介子輩以建萬世之業於時嗟乎南北相去數千里不知其果與否近得鳴劍集讀之篇中喑嗚叱咤間亦稍可按而覆矣傳曰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於君父之怒怨而不誹可也豈得如古節俠之士所為若此  主上春秋既高聖德日盛下 明詔還逐臣其間事機遠近不可知願兄易慮降氣以俟之詩曰未見君子我心恌兮幸不以遠道之言置而不省也萬千耿耿不盡所云

  復沈虹野書

  使者持誌草歸報門下矣而再辱使以手書至中所云云某所為兄刻意摩畫者故於前狀之直而太倨處俱巳鑱抹如廟見二字及稱長子位中子偉處皆所謂畫工最苦者兄抑察而憐之否乎來諭猶言刪去杜姓二字據愚見此正 古人所謂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萬萬不當諱者兄猶不觀詩人所以歌商周之始者乎甚至鳥卵巨跡等處並以詠之廟庭勒之鼎彛盖有以也太史公傳衛青至衛青無本姓胷衛媼為衛古人於此等處敢不敢含糊毫釐近日唐荊川司諫誌施子羽墓於復姓一節猶沒而諫義正如此兄賢者也一切文章行誼力以古人之至相馳驅他日百年之後所以名當時而垂後世正當與古人相印合必嚅嚅效世眼所爭耶 然恐以違兄為罪巳於別稿所上竄去之矣苟按古人之法於不肖所見請兄直書杜姓二字亦不失為仁人之所以不沒其親也使者歸適從舟中呵凍捉筆草草奉復不宣

  與喻吳皋中丞書

  僕附公鹿鳴來古人所謂知巳不可再者顧挂仕籍時南北東西不相及間得公手書及所貽篇什讀之聊以慰江上攬帶之思云耳及僕罪廢以後苕霅庂水既僻吳之西南陬少士大夫 舟車之綰音問不可得譬則蟄蟲也近有客自京朝來得縉紳錄始知公巳服官大中丞且督江防甚為躍然石城鍾山之間吳晉六朝風流文物姑不論我  高皇帝嘗塹城而都覆偽漢百萬乲師於江流關下古所稱鉅鹿昆陽赤壁淝水之戰不能過也况城郭宮闕圖書武庫聖人之所以一天下而臣四海者當與公之詞襟藻腋相旦暮焉公登遊而慨然以賦其及賡和班固左太冲諸君子之什否乎僕佐遷南省時頗持蓄此志巳而忽忽不竟草然數年來國家多故南風不兢矣近聞禁軍之變漸與唐末諸蕃鎮牙兵無以異恐非盛世所宜有也願公與深識遠筭之士若沃洲公輩一商摧之烏有先生亡是公子往往篇末得攬缺失以諷國家此僕所以供公文詞之好而効區區也餘不敢悉

  與呂沃洲大理書

  近於督府公所遣使得我公手書間亦附牋事奉報當巳達記室矣近來萬福如何公之才與識今之夷吾也不尚蹁躚散地顧公自憐多病又未有嗣子故借宦遊與時相浮湛然坤之愚竊以聖人不習養生家然養生家唯得道之至者可以當之何者以其忘生故也坤所為公憂者唯嗣子及問故嘗客遊門下與公所惠手劄自以為憂者亦唯嗣子然恐不免一障矣金陵多佳山水又於  天朝為鎬京城郭 宮闕輿書武庫左太冲之賦所不能載者於今十而 五六焉公以博識古今之士共二三知巳娛於其間所以保真而完氣者甚可自適也忘之又忘而日無所得無所失焉昔人所謂玄牝之門萬物之母其或在茲乎坤少從吏門下間好習兵訣亦頗有馳驅四方之志及罪廢以後一切揮戈躍馬之氣漸以消歇近復多病將日蕭騷於林蘿池草之間不啻如土處之螺蟲而巳公得無憐之否乎適壻金生南遊太學特具尺楮少通耿耿不宣

  與侯二谷憲副書

  頃過荊川司諫家逢兄所遣卒得手書匆匆勒數言還報當巳奏記矣讀佳刻清曠散逸信所謂雁蕩赤城之人也恨未得全袠一縱觀兄之底裏耳潘天泉遠索大名誌草僕當時巳就十九中間尚有數處須一訂耳聞天泉兄即報入刻何其遽也豈僕以遲滯猶罪天泉兄欲以迅捷為吾收贖之耶中間草略處勞兄一為詳訂南樂霍貫道僕向宦河朔時所拔之為千人將 者也其人忠勇壯偉可厶仳古之南霽雲且起自行伍將二三千人二三千人衘其恩威不敢犯有名將風上在兄今日幕府所可問而知者嘗過北塞手搏胡兒以歸及僕觧官南還涕而送之黃河之上且自請願得死倭奴供似既罷官卻之然亦誡其無得輕鬪也不意未幾荷國家六郡騎射之選遂將所部而南始至松江亦數有功惜也皁林之戰力竭而沒然其所殺傷倭奴亦略相當倭奴之所以不敢蹂湖脇杭而逡廵以啗督府之餌卒至困亡亦其一戰之功也大畧巳見前寄紀剿徐海本末中嘗欲為貫道勒一墓銘以傳之後草及半巳而亂他帙中到今不能檢貫道之子騰蛟歸且急因匆匆遣之尚未及了此宿負幸兄同天泉於郡志中一紀其事且令今之戎伍間亦知忠勇士雖戰沒世之君子猶不忘其誼也如上惐於南霽雲之祠之旁得兄題數言并令貫道附祀之於下亦兄盛德事也身雖巳露沒訪古人招魂而葬衣冠并卹其遺孤諸種種唯兄共郡守諸公努力努力餘不敢贅

  與查近川太常書

  林臥既久遂成懶加春來讀歲書始知浮生巳四十九因憶觧印綬五六年別兄京朝來則又八九年僕束髮來所深交如兄者能幾荏苒離愁倐若羽馳如此間抽鏡對之髯雖未莖日漸索矣顏亦漸黝且槁矣嚮之所欲附兄輩馳驅四方數按古名賢傳記所載當世功業輒自謂 未必不相及氣何盛也而今安在哉頃者候董甥之使自京邑還得兄與施驗封書大略並嗟僕日月之如流林壑之久滯謂一切書問不當與中朝之士遂絕非肉骨心腎之愛何以及此甚且一二知巳或如漢之人所以嘲子雲者面嗔僕曰某今之賢者也彼方位肘腋中外之士所藉以引擢者若流水若獨留滯中林者殆以世皆尚黑而子獨白耳僕笑而不應而使自兄所來辱兄口諭之亦且云云嗟乎兄愛矣而未 之深思也僕嘗讀韓退之所誌柳子厚墓銘痛子厚一斥不復以其中朝之士無援之者今之人或以是罪子氣山??過峻故人不為援以予思之他鉅人名卿以子厚不能為脂韋滑澤遂疏而置之理固然耳獨恠退之於子厚以文章相頡頏於時其乳知之誼不為不深觀其所敘子厚以柳易播其於友朋間若欲為欷歔而流涕者退之由考功晉列卿抑嘗光顯於朝矣當是時退之稍肯出氣力謁公卿間如三上宰相書十之一二焉子厚未必窮且死於粵也退之不能援之於綰帶而交之時而顧弔之於墓草且宿之後抑過矣然而子厚以彼之材且美使如今之市人攖十金之利者鳬唼蒲伏以自媚於當世雖無深交如退之文章之知如退之當亦未必終擯且零落以至於此而今卒若爾者寸有所獨長尺有所獨短子厚寧飲瘴於鈷鉧之潭而不能遣一使於執政者之側寧以文章與椎髻卉服之夷相牛馬而不能奴請於二三 故知如退之輩者彼亦中有所自將故也後之人寧能盡笑而非之耶吾故於退之所誌子厚墓未嘗不欲移其所以弔子厚者而唁且詰乎退之也然子厚在當時其所同劉夢得附王叔文輩盖巳陷於世之公議然耳後世有士其文章之盛雖或不逮而平生所從吏州郡及佩印千里之間文武將吏未嘗不憐其能而悲其罷官之無從者假令有當世之交如退之官不特考功顯不特列卿其所他引擢天下之士踵相 接其其獨嗔子厚所不能而為之耳無聞目無見乎抑亦憐其文章不遽在子厚下故所並聲而馳者其宦業所奮猶烱然有在世之耳目或不當終擯而萎翳之也將矜其愚引其不能而移其所引擢他者而為之力乎噫僕至此亦可以投筆而自嘲矣又何必人之嘲我為也適遣使護少弟某謁選京邑當過兄所問起居且思有以復兄之口諭云云也不覺嘔吐至此幸兄共一二知巳度僕生平之交其文章之深氣力之厚有如子厚之於退之者乎脫或過焉幸以其勿獨嗔子厚者而少诙之巽言而請也退之苟有知未必不自悔恨於九原也巳何如何如

  酉?州畫士蔣曉山書

  舊吏朱遂過得君所為鹿門圖因以屏之草堂到今來煙雲泉壑猶朝夕襟帶間也近復得君所臨東坡像開綃對之角巾野服疏肩朗姿若揖之於西湖赤壁之上而與之載酒賦歸者然東坡在當時忠信倜儻卒不為世所容宦跡所 嚮如浮梗萎蘙之適江湖其困抑摧擯亦甚矣而其文章大節猶至今赫然人耳目五七百年來人猶像其衣冠眉宇而藏之名山若此者其果在彼乎在此乎聞君善畫於山川花鳥竹石無不得其觧不貌山川花鳥竹石以貽僕而獨貌東坡者君豈以僕臭味夢寐間或近其千百之什一者乎僕雖少好為文章巳而釋褐舉進士間亦不自量願附古之以事業名者相馳驅今巳頹然朽株矣特其三黜之迹飄泊中□□ 稍近之而身雖數為世所困抑摧擯其中烱烱之知則未之改者僕嘗讀東坡所竄惠州時和淵明諸什未始不欣然神遊也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僕對君所貽像酒酣輒淋漓慨慷因酹之曰公之賦不云乎彼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吾悲公能逃其寵榮患難而不能逃其名像猶傳之至今令今之人猶對綃而引盻欷歔也不審君以為然否

  與蕭柱峯太學書

  公匆匆東渡何以相見之難而相別之遽耶青霞兄以忠孝廉節名天下特其性資慷慨憤烈遂為世所搆陷以大戮天下之士無問識不識猶為之酸鼻而流涕者而况於吾輩共之交遊者乎近聞 朝廷巳薄其罪縱之妻子得以來歸然所可痛心者青霞之骸骨尚不得還葬若耶秦望之間而生平所著文章發難時為當事者所收青霞之身可殺而其文章之精光所以寫其忠孝廉節之養而千百年之後猶不可得 而磨滅之者固在此也聞柱峰少與之肺腑交者得無悲且嗚咽於其間乎主父偃沒而孔洨車出而收其尸以葬漢天子以長者呼之其遺文猶得載之史冊至今存之者當時故人知巳相與裒輯而不忘故也不肖雖薄劣願與公共之今其妻子之歸聞褁囊之外無一錢當寒無以為衣饑無以為食其祖父所故遺田廬又十巳廢其六七更不知其能給朝夕否願公急與之區畫而其骸骨今未能遽歸請倣古者葬衣冠之法略為一文藏之名山而其遺文散失幸於四方朋游中以漸蒐錄積數歲倘得什之四五亦足以貽後世而慰青霞九原之耿耿也巳臨楮涕洟不能情次

  與趙方厓中丞書

  僕隨公鹿鳴三十年于茲其間聲應氣求頗欲自附於賢者之後然宦轍濩落不得一日同朝而遊及罪廢來譬之伏蟄之蟲矣昨西湖之上復及稍稍傾吐其間躍然躍然再夕之晤俄而 千里公且入金陵諸名公碩卿與臺諫訟公過公曾論及東南事否僕向巳共公論之頗悉矣吾浙直數十州郡所橫罹倭夷之慘漢以來西北所當虜患雲中上黨漁陽之變盖未有並之者數年來賴  聖天子威靈授梅林胡公閫寄故得以芟刈羣兇東南少填然而海上之烽燧猶未息也八閩中寇所蟻引而破郡縣城邑者去吾溫合特南北州也其所以內怖胡公之威名而睥睨其旁者旦且暮也况西北之虜入 為 中國患必控弦數萬深秋而入邊徼之臣猶得以按期屯戌若吾東海春二三月夏四五戶秋九十月彼之乘汛往來電之掣而風雨隨至也二者之間其形遲疾不相及也如此 聖天子憫吾東南數十州郡故於胡公之待次積勞其當徙 中朝也久矣特為增秩賜 璽書久留於此  聖慮深遠非眾所及頃以南廣之亂中外題覆遽欲請胡公提兵會勦萬一海上之乘汛而南者閩中之頻年窟據而旁瞰 者稍聞胡公移節消息又嘉湖蘇松之窘於饑殍者不下數十萬戶也諸州郡之間乘間而起遠近傖儴何以支之然此一?姑置不論即如會剿一節僕竊謂萬萬不可者兵法曰其勢險其節短言兵貴疾擊也故自古稱兵難遙度盖以兩壘相近遠者不越四五百里近者二三百里吾得以深察其中虗實嚮背而後可以用吾所長擊彼所短未聞一在粵南一在錢塘相去八千里會兵而能有功者今日南廣之釁並在 南贛襟帶間愚謂此事唯南贛提督當獨任之在福建在廣東在湖南則各以其兵聽南贛指揮而巳苟如或者所云南北延袤不下萬里而遽欲圖彼山川之形勝險夷以擘畫其間竊恐吾之擊之也互為形與聲於千里之外部署約束不無彼矛此盾之嫌而彼之捍之也反得陰與實於萬山之內而連箐塹壁顧有一力一心之勢古之所謂兵連禍結此之謂矣今之張璉諸寇大略並肘腋南贛然其力亦與嚮之浰頭 桶岡不相遠當時部中題覆業亦巳請移三省之兵欲為分道深入獨陽明王公以為不必待三省戍兵之至而先期夤夜突入掩擊遂能有功此事即為明驗矣昔者六國之師仰關而攻秦不能西窺函谷尺寸之地弊正坐此正德年間都御史陳金故事至今南州以為話柄公當世重臣也倘以鄙言少有合於公之區畫何不共諸公一折衷之乎為今之計其事當以十之六屬之南贛軍門十之四屬之兩廣總督若吾 浙直總督衙門則似當遣將與兵助福建軍門之內定其亂而絕其外至者耳若湖南則又祗以為南贛之聲援而巳恐萬萬不得與之分功也廣中嘗有謠曰 朝廷十萬兵吾有十萬山頭其言雖俚甚切南方兵情不審公以為然否僕舊在粵南頗知彼中情事而又以此事繫國家利害公則在大臣之列與 國家為休戚者也故敢布腹心如此部中雖經題覆猶喜未有 欽降 明旨而胡公所見亦與愚合特不- 便於自為疏請耳公倘以為愚非過計片言之間其為福於 朝廷者多矣如何如何不勝懸切之至

  與何吉陽司寇書

  姪與子壻輩還頗道公通家之誼一切飲食而訓擕之又辱公憐僕年來蹤跡之濶欲召之間走都亭上共為握手論襟嗟乎金陵道中僕舊所附公宦遊處也僕雖林臥巳久然 朝廷宮闕之舊年首燕磯之勝與曩之附公川賦而壑 吟者未嘗不在夢思間况克齋方厓象岡濯溪諸名公鉅人並僕師友中最為知巳者今共翱翔卿貳綰帶合蹤非歐陽公所自謂洛陽一時之盛者乎僕間以野服籜冠几席其間亦甚懽也顧深思之僕既以罪廢譬之伏蟄之蟲也當不得露處而風吟矣昔人所謂入山而山愈深入林而休愈密此則吾屬之所以混濁於雉兔之穴嘯歌於薜蘿之叢以待年之衰而髮之白焉而巳公得無平生故舊之思乎臨楮及此不 覺惘然雖然公不久當召還 中朝僕自分此生當與公即為長別終欲擬跨一驢凌秋而過暫與公一為長夜之談可也適新昌呂友來偶遇錢塘道中特附一言少伸鄙情不盡不盡

  與萬楓潭中丞書

  公於同年中僕所辱知巳之愛最深者也顧宦跡所嚮既不及共轍綰珮而游及罪廢來僕既遠竄山谷而公又遍涉閩楚青徐之間杳不相及甚矣其可為郗歔也猶承公數留記憶時時 得從相人者問訊起居稍為遠慰公極稱相人者術最奇僕視之猶多誤也何者僕既罪廢歸來山中方蓬其頭而垢其面與樵斧漁緡之老相混濁泉壑之間者旦且暮耳而彼猶瞢然指吾之頤而曰此屬燕頷也指吾之音而曰此屬洪鍾也他日當侯封不然或取上大夫印綬彼皆以其所以貌公者而貌不肖僕雖與公別且久其顏色之稿筋骨之頹當與曩時不相及至於頷之燕不燕音之鍾不鍾公尚能挂之眉睫 與耳垣如渠所稱述否乎僕笑而辭之及別去頗窘顧謂曰君之山林骨起其與海蟾者流蟬蛻塵樊也乎此或近之竊恐僕猶然塵樊中人不能遽遺妻子辟穀食以驗彼之相術也既遠公不及相與追懽特據席走筆令左右一大噱如何如何

  上袁元峰相公書

  近得翁與潯陽書及他一二相知所口陳翁之不忘故知中為推轂者至于再至于三焉僕何人斯而勤翁之注記於心而譽之於口若是也豈非周公為相則九九以上咸為之吐哺握髮而不忍遺之者乎及近聞言者論列督府以不肖雅共之游好并為姍及甚且橫口醜詆吹及毛疵嗟乎此可見僕之獲罪於 清朝見攻於羣眾譬之馳駑駘於峻坂翁雖欲力援而前而他所旁擠而傾趺踣困之者不忘左與右也巳矣乎抑可謂坎土?廩蹇阻之至者巳雖然僕不足道也獨感督府公所遭竊不能不仰天而郗歔 者東南數十州郡所罹倭奴之患漢之七國唐之黃巾之變不是過也攻城破邑覆軍殺將無歲無之  天子亦為震怒徵天下之材官宿將以臨之然輒敗去未聞有俘其一旅摧其一陣者何則彼皆擇摧鋒之少而又越海而戰人皆死鬪故得以一倍百以十倍千而吾官軍之前而鬪之古所謂驅羊豕而投之餓虎耳當是時寇熟視吾東南數十州郡之子女若几上肉一切紈綺玉帛若外庫然東南數十州郡恐恐 焉家不保旦戶不保夕而胡公自御史來即荷聖天子簡任被之璽書授戈而戰它所俘斬不暇悉數一敗之於王江涇再敗之於龕山三敗之於沈庄所効首虜不下萬計至於麻葉陳東徐海王直輩並海上之梟雄宿猾 朝廷故所題覆不靳通侯之爵萬金之賞而購之者胡公獨能內不顧身家之禍外不顧流口之讒遠遣諜於波濤近用間於肘腋遂及以次擒縛數十州郡始晏然不聞熢燧嗟乎亦雄矣當其督戰 之勤往往聞其夜半米?冓氷草屨而走矢石四集瘞囨顧身其最為孤危萬死一生者方徐海之攻圍同鄉時其所擁眾分道入寇南掠慈谿北引柘林東並吳淞江西睫瞰浦不下數萬而又最悍者海所自部與陳東兩壁桐鄉而鬪而故督府之卒不過千人胡公不得巳出為餌賊之策遲戍兵之至以擊之當是時僕猶牽文法畏名義力諭之曰與其犯中外之謗以賈沒家之禍不如死綏一戰以冀十一公獨張目據席剖 冠而奮呼曰賊萬不可支吾如此則禍止一家如彼則貽 國家數十年東南無窮之禍又左顧一佩刀而曰吾萬一天不佑唯以此自盡報主上耳於乎僕及左右時皆為之引涕巳而兵既四集寇卒授首胡公盖誓死殉 國故能以其孤危之身橫百啄之口出萬死之後成一朝之功耳賊沒之後 朝廷始免南顧之憂而謗訕之臣纍纍然起而攻之荷  聖天子獨為憫痛曲賜保全今竟以人告曾參殺人者三不 能不投杼而起聞巳逮繫僕切痛心苟欲按論故公之罪杯酒躑躅豪宕自喜大略漢之列侯將軍唐之藩鎮節度使者之風是也其所為聲色之嬖冠裳之褻眾所不得而疵之者然至於長材大略雄心猛智臨敵乘危輚敗為功亦眾所不得而掩之者故律之以莊士之行則世或不與課之以悍 國之勳則世不可無傳曰馬之蹄齧者必善走 廟堂之上何忍以尺寸之朽而自毀此棟梁之材也乎  聖天子為之 獨照於上賢公卿為之調護於下當必不令馬援墮於薏苡之疑曹彬覆於篋書之謗狄青惑於軍情之危所可痛者世道嶮巇公論不明始則懸通侯之爵萬金之賞以賈其捐身赴難之氣終則引其杯酒之過文法之繩以誅其戡亂定難之功恐它日 國家有急事屬危疑無復敢挺身而前者耳昔者漢李陵降虜而馬遷猶不忘其敢戰深入之苦甘陳矯詔誅郅支而劉向猶訟其萬里揚威之功正謂此也不肖所請抑非敢以自附榜未阿所私也特以事關 國家誼切胸臆不忍不為公議以待之身後耳臨風北望不勝哽咽

  上楊虞坡大司馬書

  竊惟公之勳業道德古傳記所稱名世者也方公開鎮遼薊時僕嘗幸為吏河魏獲以簿書事公幕府不幸未幾坐他訕擊而去之亦僅以簿書事公幕府而杳不及從公游出入亭障擘畫山川以覩公吐掘胸中之奇者歸來乎林谷巳 匝八年公之出將入相固巳兼漢之博陸侯唐之汾陽王而身有之今之海內兒童牧竪田夫里婺無不識記公之名氏勳爵而指呼曰大司馬楊公當代一人也雖異世之士及覩公鼎彛所銘竹帛所載猶當讀其書想見其人願為之執鞭焉而况於僕嘗廁不吏之末者顧偃臥於薜蘿之深巖穴之幽而不復為片楮隻字以布殷勤者何哉盖亦有說君子之得志也為雲翔為景從其跡既薄日月之末不敢不附世之名 公巨卿思以顯其道而聲其施矣君子而遭讒坐訕也為離群為孑行其身在塗泥之際不敢不共世之迷陽卻曲者思以逃乎虗而匿其名矣近得友人潯陽吏部白石司馬書並稱公嘗與品詮天下之士往往齒及不肖且許其可少備緩急而策使之者竊自慙蝪蜥之末無因而致虬龍之前也鷦鷯之羽無因而薄鵾鵬之側也豈公於曩之簿書所報而過與之乎抑亦於薄書所報之外間或采其宦轍所嚮稍及尺寸 之布者乎僕自慙於兩者皆不足以摹畫於公所注記者也不然公之好士之聲滿天下公盖好真龍而人或以畫龍者聞於公也雖然公既下憐僕僕雖廢不敢不以所林瞻而壑仰者畫一而陳之左右矣近代以來勳名之士所為聞世者有二其以弼亮正直聞者則多潔白之譽詩之所詠素??系羔羊是也之人也則可以之表帥百僚而不可以之馳驟疆場之險其以倜儻奇偉聞者則多嫖姚之氣詩之所詠武夫虎臣 是也之人也則可以之節金?戊邊徼而不可以之樞機宮腋之近無他天之生才不兩能而風氣之在人亦各習其近而能之也惟公則不然方其外也一按節而臨鎮則漁陽上谷雲中上黨之間旃裘之虜為之徙幕而避及其內也則彈壓 中朝坐鎮 國家雖席勢怙寵之貴猶為之屏跡歛翮而不敢出氣此於其間非可以口舌爭非可以形力攫雖公亦自有所不能知者傳不云乎雖與日月爭光可也僕故□公盖兼 漢之博陸侯唐之郭汾陽而身有之老也此非獨愚之言也天下之言也况存翁相公執國以來獨共公相與出入帷議以政體歸六部以公議付臺諫以邪正別士習數十年內外滌濫媮佚之弊一朝而鑱去之聞都市之間士大夫澣衣濯冠至不敢持刺而庭謁於乎盛矣然公抑亦考醫之說乎病者內困於飲食外困於藥餌者之不察日毣然而閡且以死其越人倉公之至廼為之澣其腸而滌其胃當是時亦巳適矣 然能無所以察其陰陽虗實而徐以收之者乎近聞兩都卿寺之間易置者半其以罪奪或繫或裭或絀秩者相望其餘百執事凜然惴怖疑懼不敢自必古之君子未嘗不願國家屏讒抑邪然獨不願以黨名者何盖有所深憂乎其間耳僕嘗讀傳記至漢之元成宋之熙寧元祐之際其間君子小人之進退得失僕固未嘗不仰天而喜抑未嘗不撫膺而恤者此於其際僕所熟計而過慮而又不敢以指言之者出唯公以身繫天下之安危而亦心切天下之安危故僕之區區不敢不以尺寸之知而附聞於左右也伏唯我公留意焉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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