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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野獲編卷九

 

  秀水沈德符景倩著

  桐鄉錢 枋爾載輯

  內閣三

  ○內閣三

  閣臣進御筆

  江陵震主

  江陵家法

  江陵二鄉人

  劉小魯尚書

  三詔亭

  宰相對聯

  為李南陽建坊

  內閣稱大人

  貂帽腰輿

  諂附失利

  江陵始終宦官

  相公投刺司禮

  言官論人

  浙閩同時柄政

  閩縣林氏之盛

  沈四明同鄉

  李溫陵相

  東西王李

  太倉相公

  親書奏章

  王文肅密揭之發

  元旦詩

  五七九傳

  閣臣致政迥異

  元老堂名相同

  古道

  不願拜相

  宗伯大拜

  太宰推內閣

  宰相朝房體制

  冢宰避內閣

  閣部重輕

  大老居鄉之體

  兩殿兩房中書

  書辦

  仁智等殿官

  異途中書初授

  △閣臣進御筆

  【閣臣進御筆】今上四年六月。江陵張公為首揆。進閣中所藏世宗御筆聖諭六十三道。御製四十四道。聖製票帖七十道。又纂修館中。得親批本章。共六十三本。進之于上。時張公新被御史劉臺糾劾。說者謂怒劉入骨。恨其未置極典。因以世宗刑戮言官諸事。導主上威嚴。雖借口法祖。實快己私也。至十六年三月。閣臣又進閣中舊藏太祖御筆七十六道。以呈御覽。時吳縣申公當國。其次為歙縣許公、太倉王公。是時朝講漸稀。內外亦漸否隔。說者又謂諸公以此歆上。欲如高皇召對勤政講學。其意甚美。竊謂兩說或出臆度。未足深信。然雲漢天章。留之祕閣。使輔臣不時展閱。可以警策心魂。且見祖宗朝君臣一體。泰交之盛。今盡登禁掖。譬猶六丁取歸天上。使人間永絕見聞。豈不可惜。當時揆地諸公。或自有深意。乃藿食之見則如此。

  △江陵震主

  【江陵震主】今上初元。嚴重江陵不必言矣。至後大婚。聖齡已長。偶被酒。令小閹唱以侑之。閹辭不能。上倚醉拔劍斷其總角。羣豎膚訴於馮保。保奏之慈聖。次日召上詬詰甚苦。至有社稷為重之說。上涕泣謝過。為手詔尅責以賜江陵。而璫保因得中其所仇孫海、客用。謂二人引誘。江陵條旨。俱謫淨軍。發南京種菜。亦可已矣。江陵復再疏推廣保說。謂太監孫德秀、溫泰、周海。俱諂佞。當斥三人。亦保之素嗛者。上不得已允之。受遺元老。內挾母后以張威。下迎權璫以助焰。要挾聖主。如同嬰孺。積忿許久而後發。其得禍已晚矣。客用久居金陵。與縉紳大夫遊。先人同年朱虞葑 【 廷益】 。為南京大理寺丞。談次每稱其賢。朱愿樸君子。言當不妄。弇州首輔傳。謂上手刃馮保養子二人。以致慈聖大怒。此一時傳訛。其實不然。客用逐後不數年。馮保亦籍沒。以奉御居南京。無聊思歸。乃具奏。遣家奴馮繼清哀祈於上。求放還。為言官所聚攻。上命南法司究問。云客用為之設謀。乃謫保充淨軍。笞用八十仍着伍。事見南司寇姜實疏中。蓋二璫晚途復合矣。

  △江陵家法

  【江陵家法】江陵相怙權時。其家人子游楚濱最用事。即世所謂游七者。縉紳與交懽。其厚者如昆弟。有一都給事李選。雲南人。江陵所取士也。娶七妾之妹為側室。因修僚壻之好。一日相君知之。呼七撻數十。呼給事至面數斥之。不許再見。因召冢宰使出之外。次日即推江西參政矣。江陵公當震主時。而顧惜名教乃爾。此等事豈可盡抹殺。時給事李宗魯。亦娶游七妾之姑。與李選同外補僉事。亦江陵傳示吏部。○江陵教子極嚴。不特各省督撫及各邊大帥。俱不許之通書問。即京師要津。亦無敢與往還。蓋欲諸郎君繼小許公事業。預養其相望耳。

  △江陵二鄉人

  【江陵二鄉人】江陵在位時。附麗者雖衆。其最厚密戚。無過承天曾大司空 【 省吾】 。夷陵王少宰 【 篆】 二人。其後並削奪追張氏寄頓贓物。狼籍萬狀。然兩人品實不同。曾所至有聲績。撫蜀尅平九絲。冬曹亦著勞勩。即在相門。未始傾陷一人。王則狡險貪橫。真名教所棄。曾不幸與同科受禍。世多惜之。方丘月林同張誠往楚籍沒時。曾具方巾青袍。入謁於後堂。丘與揖而送之。王則囚首楚服。口稱小的。言詞佞而鄙。丘與張怒。笞二十而遣之。陸五臺不平。謂沈繼山曰。天下亂矣。那有少宰決臀之理。沈笑曰。公善為之。不然。行且及矣。時陸正為少宰也。此雖一時戲言。亦足為千古至戒。按曾為江陵所厚。復以平都蠻功受知。曾之父陽白名璠。後其子三科。登壬戌進士。以參議告歸。受乃子一品之封。世甚榮之。及敗時。則陽白尚在堂。與江陵太夫人同一光景。王夷陵既奪官。子之鼎、之衡。亦削鄉舉籍。獨享壽考。聞至今尚無恙。 【 曾號確菴。王號少方。】

  △劉小魯尚書

  【劉小魯尚書】劉小魯 【 一儒】 。先大父同年進士。亦夷陵州人。與江陵相兒女姻也。當江陵炙手時。劉獨退避居冷局。張謂有意遠之。已不相悅。每遇其行法嚴刻。及刑辱建言者。輒苦口規之。遂大矛盾。滯南京貳卿。數年不遷。江陵敗。言路交章慰薦。始晉南大司空。尋自免去。後再起遂不出。其長子名戡之。少年美丰姿。有雋才。為婦翁所器愛。當赴省試。江陵授意主者錄之。乃翁聞之。令謝病不入闈。江陵大怒。後以任子得官。今為戶部郎。○戡之字元定。與予善。其內子為江陵愛女。貌美如天人。不甚肯言笑。日唯默坐。或暗誦經呪。問此經何名。不對也。歸劉數年。一日趺坐而化。若蛻脫者。與所天終不講衾裯事。竟以童真辭世。蓋與曇陽雖顯晦異迹。其為異人一也。

  △三詔亭

  【三詔亭】江陵以天下為己任。客有諛其相業者。輒曰我非相。乃攝也。攝字於江陵固非謬。但千古唯姬旦、新莽二人。今可三之乎。庚辰之春。以乃弟居謙死。決意求歸。然疏語不曰乞休。而曰拜手稽首歸政。則上固儼然成王矣。晚年亦自知身後必不保。其辭楚按臣朱璉建亭書曰。作三詔亭。意甚厚。但異日時異勢殊。高臺傾。曲沼平。吾居且不能有。此不過五里鋪上一接官亭耳。烏睹所謂三詔哉。蓋騎虎之勢自難中下。所以霍光、宇文護。終於不免。曇陽子稱江陵為一世豪傑。太倉相公駭而信之。故入都不復修卻。反加調護。亦用化女之言也。

  △宰相對聯

  【宰相對聯】江陵盛時。有送對聯諂之者。云上相太師。一德輔三朝。功光日月。狀元榜眼。二難登兩第。學冠天人。江陵公欣然懸於家之廳事。先是華亭公罷相歸。其堂聯云。庭訓尚存。老去敢忘佩服。國恩未報。歸來猶抱慙惶。雖自占地步。然詞旨謙抑。勝張之誇詡多矣。往年殷歷城罷相在里。張江陵以宋詩為對聯寄之曰。山中宰相無官府。天上神仙有子孫。蓋諛與嘲各半。頃者沈四明謝事居家。則直用李適之語云。避賢初罷相。樂聖且銜盃。又今相國福清公邸中所粘桃符。則云。但將藥裹供衰病。未有涓埃答聖朝。尤為渾雅。他宰相翟諸城、嚴常熟、申吳門諸堂聯。則陳眉公已記之矣。○江陵公初賜第於鄉。上御筆親勒堂對曰。志秉純忠、正氣垂之萬世。功昭捧日、休光播於百年。可謂異典極襃。至癸未籍沒。則幷第宅不保矣。但對聯為御製御書。不知當時在事者。何以處此。○嘗於都下見一罷閒中貴。堂中書一對云。無子無孫、盡是他人之物。有花有酒、聊為卒歲之歡。又全用南宋宰相喬行簡詞中語。此輩亦知達生如此。

  △為李南陽建坊

  【為李南陽建坊】江陵公之奪情也。為五賢所糾。且引故相李文達 【 賢】 為比。一時京師傳寫羅彝正舊疏。為之紙貴。江陵恚甚。追詈羅倫小子。彼何所知。尋以葬父歸過南陽。檄彼中撫按。為文達建坊。表其宅里。亦猶秦檜之屢用有官者為狀元。以明其子熺之非倖。同一心事也。然歐陽永叔與胡明仲。俱宋世大儒。歐陽五代史。屢致意於義子家人。以申己濮議之正。胡作讀史管見。但遇母子間事。必再三辨論。則以當年不喪生母。為世所嗤也。古賢已如此。何況江陵公。

  △內閣稱大人

  【內閣稱大人】先大父以今上初元之冬。從四川少參。服闋謁補。時江陵公新得國。以位業自矜重。對客不交一言。先大父隨衆謁於朝房。張忽問曰。那一位是沈大人。先大父出應曰。某是也。江陵因再揖。更無他語而別。蓋素昧平生。不知何從見知而有此問。先大父尋補山東。轉陝西而歸。江陵始終在事。別無他留意也。近問之藩臬諸公。則政府款洽深談。呼公呼丈者多矣。更不聞有大人之稱。

  △貂帽腰輿

  【貂帽腰輿】京師冬月。例用貂皮煖耳。每遇沍寒。上普賜內外臣工。次日俱戴以廷謝。惟近來主上息止此詔。業已數年。百寮出入省署。殊以為苦。而進 【 進原作近。據寫本改。】 閣輔臣為甚。蓋侵晨向北步入。朔風剺面。不啻霜刀。蹣跚顛躓。數里而遙。比至已半僵矣。蓋賜貂之日。禁中例費數萬緡。故今上靳之。然又有異者。張江陵當國。以餌房中藥過多。毒發於首。冬月遂不御貂帽。大臣自六卿至科道。每朝退見閣。必手摘煖耳藏之。江陵亦不以為訝。此已拜賜而違命不用者。又嘉靖中葉。西苑撰元諸老。奉旨得內府乘馬。已為殊恩。獨翟石門、夏桂洲二公。自製腰輿。舁以出入。上大不懌。其後翟至削籍。夏乃極刑。則此事亦掇禍之一端也。此未得賜而違命擅用者。宰相為百辟師表。而自行其意如此。功名安得終。○四明杜門時。歸德公已老。偶獨進閣。正值嚴寒。項繫回■〈孛頁〉。冠頂數貂。而涕洟垂鬚。盡結冰筯。儼似琉璃光明佛。真是可憐。若西苑路本無多。自無逸殿直廬。至上齋宮。不過步武間。即寒暑時乘馬皆可。何必腰輿。

  △諂附失利

  【諂附失利】戊寅江陵自京師歸葬。及自荊州還朝。其以異禮事之者。無不立致尊顯。惟真定知府錢普。以嗜味進。最為當意。又造步輦如齋閣。可以貯童奴。設屏榻者。江陵甚喜。將酬美官。以資淺稍緩。錢丁艱歸里。比公除。則江陵已歿。次年癸未外訃。竟以不謹罷斥。毫不沾酬報也。又初奪情時。南北大小臣僚保留。其同年陳瓚者。北直獻縣人。時以左都御史領西臺。謀率九列保之。會其病亟。遣人以姓名傳送同事者。謂必登疏。且待此以瞑。更囑我為獻縣之陳瓚。非南直之陳瓚。蓋一時有一人同名。同為常伯。慮其或誤耳。未幾瓚病去位。旋卒。得諡簡肅。近年郭江夏議奪諡者五人。瓚居一焉。雖議不行。而事已流傳。汙史冊矣。亦何利之有。○錢有文學。居官亦無穢狀。即獻縣之陳。所至以廉潔稱。一時失計。生平盡喪。真足可惜。

  △江陵始終宦官

  【江陵始終宦官】江陵之得國也。以大璫馮保力。海內能訟言之。至其前後異禮。皆假手左貂。即就奪情一事而言。其始聞喪也。上遣司禮李佑慰問於邸第。兩宮聖母則遣太監張仲舉等賜賻。近侍孫良、尚銘、劉彥保、李忠等賜酒饌。其子代歸治喪。則司禮魏朝偕入楚營賜域。其身給假歸葬。上遣司禮張宏郊餞。司禮王臻賷帝賚忠良銀記賜之。聖母則太監李用賜路費牌子。李旺賜八寶充賞人之用。其還朝也。上遣司禮何進迎勞郊外。其太夫人就養也。則上所先遣魏朝伴之入京。上又命司禮李佑郊迎。聖母則遣謹柯、陳相。賜衣飾珍異。又命太監李琦等郊迎之。至其除服即吉。上使司禮張宏引見於慈聖、仁聖兩宮。旋使宏侍賜宴。其滿十二年也。又遣司禮張誠賷敕襃諭。至其歿也。又遣司禮陳政護喪歸。蓋一切殊典。皆出中貴人手。而最後被彈。以至籍沒。亦以屬司禮張誠。豈所謂君以此始。必以此終乎。若高新鄭之入相。則初以李芳。繼以陳洪。孟沖。而其敗也。又以馮保。然奏疏中未至臚列內臣姓名。如江陵公刻稿之備也。仕無中人。不如歸耕。自古然矣。

  △相公投刺司禮

  【相公投刺司禮】弇州觚不觚錄云。江陵相公謁司禮馮璫投晚生帖。此語最為孟浪。予不敢信。馮保勢雖張。然一唯江陵指麾。所以膠漆如一人者。僅以通慈聖一路耳。何至自卑如此。先人以史官教習內書堂。馮逐而張誠代之矣。其往還俱單紅帖。彼此稱侍生。則揆地可知矣。

  △言官論人

  【言官論人】張江陵身輔沖聖。自負不世之功。其得罪名教。特其身當之耳。昔韓侂冑首至金國。完顏氏葬之。諡曰忠繆侯。謂其忠於謀國。繆於謀身。今江陵功罪。約略相當。身後一敗塗地。言者目為奇貨。如楊御史四知者。追論其貪。謂銀火盆三百架。諸公子打碎玉盌玉杯數百隻。此孰從而見之。又謂歸葬沿途。五步鑿一井。十步蓋一廬。則又理外之談矣。其上柱國勛銜雖曾加而不受。至歿後遂以為贈。乃云生前曾拜。以實其無將之罪。更謬之甚者。又云今日皇子誕生。加恩大臣。使居正而在。必進侯伯加九錫矣。從來後宮誕育。未有恩及宰輔者。有之實自江陵身後始。有識者頗以為非。然則楊何不明糾當事之政府。而追忖朽骨之權臣也。疏上而籍沒之旨下矣。楊以此附正人。歷巡方數任。至拜大理左少卿。而為給事王希泉 【 德完】 所擊。指為朱璉、王篆餘黨。反面賣直。幷及他穢狀。調外去。至癸巳大計。以不謹罷。距抗疏時十年矣。又如戊申年一禮部郎。論首揆朱山陰十二大罪。其事之裝飾不足言。至謂礦稅棍徒。皆其家人。所得禦人之貨。盡歸朱私槖。此則舉朝所不信。而又指及其座師李晉江。且幷暗摘其門生詞林。以杜後日大拜。此又自有人授指。然亦不恕矣。此疏初上。一時耳目亦覺振動。後漸為人所覺。即被彈章。至辛亥大計。亦坐不謹斥。距抗疏時。止三年耳。戊申以後。新咨命下。瓦缶亂鳴。攻太倉晉江未已。而攻崑攻湘者四起。有所謂單打雙敲之說。或云紅廟設誓。或云關廟歃血。或云抱太倉靴腳慟哭。不唯聖主厭聞。而邸報抄傳。俱相示以滋席間談柄。供酒中笑謔。董思白太史。目之為活水滸傳。信然哉。○癸未甲申間。南給事劉一相、御史丁此呂。論詞臣高啟愚舜命禹題。高坐削官奪告身。丁謫去。後至大參。乙未大計。以不謹斥。孫富平復追劾之。坐遣戍。劉尋以前任知縣謫典史。歷任至副使。庚戌大計。富平再起掌銓。亦以不謹罷之。

  △浙閩同時柄政

  【浙閩同時柄政】自今上乙酉進王太倉於文淵閣。而先任申吳縣。許歙縣。同為南直人。最為奇事。然末相王山陰。則晉人也。至丙戌。山陰憂去。申、許、王三公。同事者三年。而山陰始復起。此後則戊戌之秋。次揆張新建得罪去。首揆屬趙蘭谿。次揆為沈四明。兩公俱浙人。同事未幾。趙臥病邸第。不入閣。四明獨相。然列名元輔。每進疏揭。仍以趙冠之。凡三年而蘭谿卒於位。又至戊申之冬。則首揆朱山陰卒。而首揆屬李晉江。次揆為葉福清。兩公俱閩人同事。而晉江已先遷真武廟待放。不復還寓。福清獨相。其進疏進揭。仍列李名於首如往事。凡五年。而晉江始得請謝政。前後浙閩四公。俱同鄉同年並相。而為首者俱見扼不展。蓋途徑趨向。本不相謀。即桑梓猶胡越也。欲如乙酉丙戌間。三相同心。不可得矣。

  △閩縣林氏之盛

  【閩縣林氏之盛】弇州紀盛事。謂閩縣有南京兵部尚書林瀚。瀚子南京禮部尚書庭機。機子南京禮部尚書■〈火亷〉。三代六卿。在本朝只一家。又俱係詞林。俱為祭酒。以為絕盛矣。其後■〈火亷〉弟煙又拜南京工部尚書。而瀚長子庭又先為南京工部尚書。蓋三世昆季共五人。俱登八座。壽考令終。無公私之譴。且四人得諡。恐前代亦未有。若父子宰相。則有南充陳文端 【 以勤】 、子文憲 【 于陛】 。本朝僅一家。亦弇州所未及紀也。○近日餘姚孫燧。以副都御史死事贈尚書。燧子陞禮部尚書。陞子鑨吏部尚書。鋌禮部侍郎。錝太常寺卿。鑛南京兵部尚書。亦堪並美林氏。

  △沈四明同鄉

  【沈四明同鄉】沈四明在事。與西北不洽固也。而待同鄉尤薄。時浙之名碩惟沈繼山 【 思孝】 尤著。特以與孫富平相搆。久不出。壬寅冬。沈歸德為次揆。初抵任。兩人交尚未離。一日謂四明曰。公之里人又貴同年如沈繼山司馬者。宜亟用之。吾同里門人之呂新吾 【 坤】 。亦宜一出。四明怫然曰。呂之當起不必言。若沈司馬者吾不敢聞命。事遂已。蓋呂司寇為富平所厚。與沈司馬爭為太宰同罷。四明方欲結歡西北。故抑司馬以伸司寇。究之司馬絀。而四明仍不為西北所與也。時四明最善者。如蜀人錢給事 【 夢皋】 、張御史 【 似渠】 、齊人康御史 【 丕揚】 。若浙人則有陳宮允 【 之龍】 、姚給事 【 文蔚】 、鍾給事 【 兆斗】 、賀吏部 【 燦然】 。俱稱契厚。然自以聲氣相引重。非關桑梓也。

  △李溫陵相

  【李溫陵相】丁未歲。閣臣獨朱山陰一人。尚未得稱首輔。上起故相王太倉。宗伯于東阿於家。召葉福清於南部。李溫陵以現任晉太宗伯。同入閣。時王不出。葉召未至。于抵京見朝三日而歿。惟李即赴閣辦事。先是推舉時。言路攻李者矢如蝟毛。不謂上違衆用之。一旦與朱兩人共事。衆益忿懼。詆之愈厲。未幾葉至。李杜門乞身。朱亦卒於位。李當首揆。攻者矢石復集。李遂決計不出。而葉獨相矣。議者尚恐上眷李未衰。逐之轉急。李遂移居演象所之真武廟。悉遣家累。以示必去。自戊申至壬子。旅居五年。而始得請。物情既不附。大權又不關。寒暑閉門。更無一人窺其庭。即其衡文所首舉。已在詞林登坊局者。更對衆訕詈之。以明大義滅親。李性素褊。至是却恬然不以為異。有一同邑晉江士人。從邑令行取為工部郎管廠。平日荷李提挈不淺。適當酷暑。真武廟地湫隘。李乞其廠中餘材。搭一席篷庶日。畢事出門。偶遇舊友。見之惶駭無人色。哀祈其祕弗言。則一時人心趨向可知矣。古來宰相受侮者亦多。未有名列首揆。身居敗屋。幾滿再考。淪落無聊至此者。亦史冊所未睹也。工部郎後改臺員。出視淮鹺。以簠簋落職遣戍。○晉江公居破廟五年。乞歸之疏幾七十上。每篇有一議論。初不重複。且詞理燦然明白。真是文家老手。惜當時草草閱過。不曾錄得。視之亦可以悉文章之變態。才士之用心。

  △東西王李

  【東西王李】宣德初年。三楊相公同在閣。士奇為泰和人。號西楊。榮為建安人。號東楊。溥為石首人。號南楊。未幾二王同官詞林。對掌制誥。並至尚書。英為江西金谿人。號西王。直為江西泰和人。號東王。蓋從居第得名。不過都人所指稱耳。至今上乙酉。二王同日大拜。錫爵為南直太倉人。號東王。家屏為山西山陰人。號西王。又以地言也。無論俗稱。即上宮中對大璫女侍。亦以呼二公。可謂過矣。又穆宗潛邸。正妃李氏。直隸冀州人。先崩。隆慶間進封尊號。即孝懿皇后也。其家東城。人稱之為東李。今上生母慈聖皇太后。山西翼城人也。以皇貴妃進加尊號太后。故從東李入內。兩家修好甚至。都人目之為西李云。

  △太倉相公

  【太倉相公】今上輔相中。以予所知。持身之潔。嫉惡之嚴。無如王太倉相公。甲申歲從禫制中起家入相。未行。有席平人連三元者。辛未進士。曾為吳之常熟令。作文賀之。謂太倉為元聖。封公愛荊為啟聖。王大怒。即欲露章劾之。為弇州公力勸而止。甫至京。而有蒙陰人。淮安府同知公一楊者。故己未進士。從郎署屢蹶。至此具疏建白。而以私書相干。且行請乞憐。王幷其書上之。同知坐斥去。一時百辟凜然。謂庶幾楊綰、杜黃裳之風。既因壽宮事劾三少卿。漸與諸建言者不諧。至戊子而乃子辰玉發解。高饒事起。議者紛紛。蓋長洲一少宰。與吾鄉宮詹主試者爭進用。搆成其事。以逐宮詹。辰玉才實高。覆試仍冠其曹。而宮詹尚在位。於是言者曹起。幷總憲之右宮詹者。亦被惡聲矣。然太倉與宮詹實不厚。頗有知其狀者。惟其時吏垣都諫缺。其資俸當屬澤州張元沖 【 養蒙】 。而浙中一給事即其次。人望大不及張。然為太倉甲戌分考首錄士。詭得之。張補工科都。次年又出為河南參政。張亦太倉丁丑庶常教習門生。又吳門大主考門生。因謂太倉厚其所私。而故抑之。且逐之。恨遂不可解。幷遷怒首揆吳門矣。張負物望。為西北諸君子領袖。尋從參政擢冏卿。以至僉院副院司農。主持議論者十餘年。即富平、新建。貿首相仇。亦從司農公起見。其禍蔓延至今。益葛藤無了日云。○太倉公發公一揚賄。固云嫉惡。竊以為太過。後來效顰發覺者接踵。漸不復出正人。益覺太倉多此一事。今刻文肅公集。不載此疏。且志狀中亦不書此舉。想太倉存日。已削其藳矣。

  △親書奏章

  【親書奏章】世宗御札至閣最夥。及在西苑。則在直大臣。日承手詔。無慮數□。而諸臣回奏。亦皆親書。如嘉靖辛丑。夏言以左削復官。其謝疏中有洗改字面。為上所詰責是矣。然特撰元侍奉諸大老為然。而外臣則不爾。惟胡宗憲在浙江。每疏必手書。前後如一。最後得罪坐死。上猶稱述此事。遂得釋還。則亦曲謹之效也。近年故相王錫爵密揭。亦其幼孫所寫。故竊啟者不敢私易。得以初稿達御前。不然。禍不知所終矣。

  △王文肅密揭之發

  【王文肅密揭之發】丁未年婁江公密揭。俱云出自淮上抄傳。即李修吾最後書揭中。亦自認身所傳布矣。近見陳眉公。又云此事極冤。是乃王吏部冏伯。賂文肅幹僕。盜鑰私錄之。且添改其詞。以激言路之怒。如重處姜士昌等語。以寄南中段黃門諸公。實不由李中丞也。初冏伯不謂言路遂聚攻文肅。意頗慙沮。乃委罪於李中丞。其時為中丞者。既無胠篋始謀。即宜直辨其誣。乃冒居發奸首功。取悅時賢。以為擁戴入閣之地。是兩公者。均非君子之道矣。○冏伯為文肅通家子。朝夕過從。本無毫髮仇隙。特以己丑館選不得預。以此切齒。終身恨之。然是科入選者止二十二人。其時王宇泰 【 肯堂】 為文肅至契。已居館元。而董思白 【 其昌】 名蓋一世。自不得見遺。唐完初 【 效純】 。為荊川先生冢孫。乃父凝菴太常。又次輔新安第一高足。用全力圖必得。則江南四府。已用三人。萬不能再加矣。時松江陸伯達亦有聲。乃父宗伯平泉。飛書力止之。叮嚀甚苦。伯達遂不赴考。時服其恬。冏伯才名家世。不下唐王二公。遂憤憤不能解。每遇文肅大小舉動。必密偵以播四方。而文肅終不悟。以至於沒發揭事。余曾記之。近乃知出於王吏部。然婁相之傾心淮撫。與淮撫之款留婁僕。皆實事也。

  △元旦詩

  【元旦詩】申文定相公。與王伯穀同里同庚。為史官時即與相善。及罷相歸。每元旦必作一七言律詩以示王。王即和而答之。旋以兩詩並粘壁間。直至歲除不撤。次年元旦。申再有詩及又和而揭之齋屏。舊者始除去。蓋自辛卯文定返里。壬辰至壬子凡二十一年。歲歲皆然。是年百穀下世。再閱歲甲寅而文定亦捐賓客矣。想修文地下。其遇新歲唱和。必如生前不少衰。而粘屏與否。則不可周矣。○分宜在首揆時。山人吳擴者作一詩。其題云元旦懷介溪閣老。亦揭之齋中。有友戲之曰。君以新年第一日懷當朝第一官。若循級而下。懷至我輩。即除夕未能見及也。似亦相似。

  △五七九傳

  【五七九傳】近有作五七九傳者。蓋皆指今上首揆江陵、吳縣、太倉。三相公用事奴也。七為游七。名守禮。署號曰楚濱。當江陵相公柄國時。頗能作威福。亦曾入貲為幕職。至冠進賢。與士大夫往來宴會。其後與徐爵同論斬。爵死已久。聞七尚至今在獄。當其盛時。無恥者自屈節交之耳。江陵馭下最嚴。聞七娶妾。與兩黃門李姓者姻連。大怒。笞之幾死。二李皆見逐矣。吳縣在事。其焰已不及江陵之百一。所謂九者。本姓宋。名徐賓。從吳縣初姓也。署號雙山主人。先自馴謹畏禍。其僕亦能守法。第頻與邊將往還通賂遺。如李寧遠父子。皆爾汝交。亦有一二縉紳。留之座隅者。維援納京衞經歷。因覃恩得封其父母。以此物論歸咎主人。此則吳縣懞懂之過。但徐文貞當國時。其僕徐實輩。已冒功為錦衣百戶矣。九死未久。其子已酷貧。五則名王佐。署號念堂。婁江當國最晚。最不久。門庭素肅。無敢以幣交者。惟五與弇州僕陶正者為密友。因染其骨董之癖。頗收書畫銅窑之屬。邸中游棍時趨之。又曾買都下名妓馮姓者為妾。頗干婁江家法。其妓亦遂逐矣。五比九尤為小心。見士大夫扶服謹避。今臚列成三。幷前二人無色矣。此傳出東省一詞林大僚筆。其時正負相望。以小嫌失歡於吳縣。不薦之入閣。及辛卯冬被白簡。擬旨又不固留之。以此描寫宋九。以實主人之墨。而五、七。則干連犯人也。

  △閣臣致政迥異

  【閣臣致政迥異】宰相進退係國家大體。其自處。與主上處之。皆有禮。先朝無論矣。今上御極後。如高新鄭、張新建之逐。出自內旨不必言。初則呂桂林四疏而退。申吳門為上所眷。留至十一疏亦允。後則王太倉尤受寵注。亦入疏即見俞。至許新安、王山陰。稍咈聖意。許以三疏。王以五疏。俱得請矣。至趙蘭谿臥邸則時歷三年。疏凡八十餘上。而卒於位。說者以為子弟輩貪戀權位。制其乃父致然。沈四明告歸僅匝歲。而辭疏亦至八十。說者又謂欲挈歸德同行。故久不去位。是時相體已掃地矣。又至李晉江則在閣不兩月。而居真武廟凡六年。謝事之章百餘。始放歸。直如囚之長繫。獸之在檻而已。尚可曰相體。曰主恩哉。

  △元老堂名相同

  【元老堂名相同】宋朱紫陽號晦庵。而本朝劉文靜亦號晦庵。然古今不相及。或云朱所署為晦。與劉本不同也。若宋宰相吳育號容齋。而南渡洪學士邁亦稱容齋。洪素博洽。何以即襲前輩別號耶。世宗朝夏文愍治白鷗園。有堂名賜閒。即以名其刻本詩集。今尚行世。而近日吳門申瑤泉相公謝事歸。亦搆別業名賜閒堂。刻圖記署詩文俱用之。同為首揆。相去不數十年。何以雷同至此。想或偶不記憶耳。

  △古道

  【古道】古人交以先投契為主。不論後來貴賤。如魏野之於王旦。邵雍之於文彥博、司馬光尚矣。輓近漸失此意。而尚有存者。如松江之陸平泉宗伯。與徐華亭科第相去二十年。徐已位大宗伯。陸尚史官。講敵禮。此詞林前後輩之最不拘套者。又如今上丙戌年。王太倉在揆地時。海鹽舉人王文祿者。以公車至。太倉坐之上席。文祿亦不遜。踞客位如平日。此故友窮達之不拘套者。至如先同年而晚途顯晦頓異者。又曾同席硯而後出門牆者。則體統迥不假借。王弇州為藩臬。時江陵當國。其同年也。通書不書銜。不稱晚。竟究易之。先外大父為山東憲使。投 【 投原作授。據寫本改。】 書於同年太倉相公。則書銜。而下仍年眷弟。亦不以為忤。今則蠅頭細書。青面手板。無有敢及年字者矣。惟京卿尚有之。侍郎則稱年晚生。尚書則僅年侍教生。近年申吳縣七旬。蕭岳峯大司馬其同年也。時申久居林。蕭已晉三孤。尚於祝文稱侍教。他可知矣。然則趙司馬鑑。稱年晚生於首揆費鉛山。致有神童之誚。今何足異也。至座主門生等威更峻。不論生平交誼。概執弟子禮。如顧涇陽吏部之于孫柏潭少宰。雖認師弟於公會。而宴見則稍通融。聞二公俱有後言。二公真人品真交情尚不免俗。何論其他。蓋古道之窒於世法久矣。○王文祿亦博洽士也。丙戌入京都。年已望八。是科正太倉主考。榜後搜取其落卷閱之。首篇題為君子名之必可言。末句無所苟而已。王之結語。二小比相對云。由哉苟也。苟哉由也。太倉每舉示人以為笑柄。

  △不願拜相

  【不願拜相】今上登極。起陸平泉宗伯於家。陸於江陵公為前輩。素所敬服。將援之入閣與同事。且示意使附己。陸佯為不覺。竟托疾乞歸。江陵慍其異己。亦不堅留。比歸。遂不復出。天下高之。然而已有先之者。李文敏蒲汀 【 廷相】 。在武宗時。以史官在講筵。儀表豐偉。音吐洪亮。上顧而屬目。遂擬相之。時錢寧、江彬輩即致賀。且市德。李惶懼力辭不得。以權譎托他璫詭詞致懇始免。當時尤之者曰。功名到手為真。奈何作態。迨後門人張蘿峯、翟石門、嚴介溪。又門人之門人夏貴溪。相繼為元宰。而李終不得。李不悔也。李在世宗朝。以正任戶部尚書。帶兼翰林學士。為本朝僅見。及考滿。以正二品加太子賓客。僅得三品。亦故事所未有。前此景帝朝。侍郎俞山。俞綱等。俱加東宮三少。則又三品上兼二品。與此正相反。皆異典也。陸公以林下進加太子少保。尤為聖朝優老盛事。二公俱以完名老林下。勝於黃扉忍詬多矣。○正德中。呂涇野 【 柟】 以劉瑾同鄉。驟遷亞卿。亦欲引之入閣。呂遂不與往來。幾為所中。瑾敗而免。○今上之十年。潘新昌為馮保受業舊師。在里中用故相薦。以宗伯起武英殿大學士。中道策免。其辱更甚。昔嚴挺之寧不為相。必不見牛仙客。卓哉。

  △宗伯大拜

  【宗伯大拜】今上壬申即位。首簡禮部尚書呂文簡 【 調陽】 為次揆。初元之後。惟戊寅馬文莊 【 自強】 再以宗伯入。甫半歲而卒。至壬午張江陵薦潘新昌 【 晟】 以舊禮卿入武英殿。未任論罷。自後大拜者。俱以侍郎得之。直至辛丑九月。沈歸德、朱山陰。俱以故宗伯起田間入東閣。自呂文簡以來。恰三十年矣。說者遂以春卿為鈍物。又壬辰之後。羅康洲 【 萬化】 。范含虛 【 謙】 。余雲衢 【 繼登】 三公。相繼歿於位。辛丑八月馮琢菴 【 琦】 以久次得之。然甚不樂。不旬月而沈、朱大拜。馮久負相望。且以現任南宮不能得。自謂必絕望矣。愈以怏怏。甫任歲餘。亦病終於邸第。年僅四十有五云。

  △太宰推內閣

  【太宰推內閣】傳奉陞官。本非治朝佳事。至於傳陞大僚。尤為非體。先朝正德間不必言。即成弘兩朝。號稱盛世。亦不免此。如倪文僖 【 謙】 之為南大宗伯。王端毅 【 恕】 之以尚書撫南直隸。屠襄惠 【 滽】 之得太宰。徐宮保 【 瓊】 之得宗伯。皆是也。至於輔臣以中旨入閣。雖先朝皆有之。惟世宗朝為多。而臣下不敢議。今上辛卯。申吳縣謝事。中旨用趙蘭谿、張新建二公入閣。實申所揭薦也。時陸莊簡新入領銓。特疏諍之。謂斜封墨敕。乃季世亂政。況輔弼近臣無夜半傳出之例。漸不可長。其詞甚峻。上優容答之。比有旨再推閣臣。則銓臣為政陸於會推疏中列堪任者數人。以己名居首。俱人望也。疏久不下。上忽批云。卿向有疏欲復會推舊制。今果卿居首。足見請推之意。陸惶恐謝不敢。遂閉門請罷。給事中喬胤。承風旨劾之。見逐矣。陸初治邑有聲。當宗人陸炳盜柄。欲引居言路。苦乞刑曹郎。又欲引為吏部郎。告改南禮部以出。柄敗始進用。後與江陵石交。比其柄政。又借端見忤而行。自此名重一世。迨晚節熱中揆地。遂為聖主所誚。真所謂日暮途遠也。

  △宰相朝房體制

  【宰相朝房體制】宋世宰相居政事堂。受百寮參謁。俱踞坐不為禮。唯兩制侍從以上。始稍加延接耳。本朝既不設宰相。亦無政事堂。凡為閣臣者。但以朝房為通謁之所。然署名翰林院。初非曹省公署也。向來庶僚見朝房者。有所請質。大半多立談。至吾鄉陸莊簡 【 光祖】 為卿寺時。江陵公當國。氣蓋羣公。與客立談。不數言即遣行。陸至揖罷便進曰。今日有公事當詳議。須一席侍坐。方可盡其愚。不然且告退。從此不復敢望清光。張懾其氣。始命坐接對。自此循以為例。即庶僚亦得隅坐矣。江陵驕倨。獨此一事。號為能折節。陸與深交。故敢直言。不致逢其怒耳。陸先為選郎。見都察院三堂。長揖不跪。彼此爭禮不勝而屈。後為少宰。勒庶吉士避道。至遭阿駡。唯此一番得勝耳。○舊翰林編檢俱避太宰。自嘉靖萬鏜秉銓。史官始與平交。若吉士之抗少宰。則不知始於何時。

  △冢宰避內閣

  【冢宰避內閣】自來六卿皆避內閣。惟太宰則否。自分宜勢張。冢宰亦引避。遂為故事。陸平湖始改正之。然預囑輿夫。宛轉迂道。不使與內閣相值。以故終其任。閣部無爭禮之嫌。後來孫富平但循陸故事。不能授意於舁卒。卒遇張新建。下輿欲揖。張擁扇蔽面。不顧而去。遂成仇隙。蓋兩家搆兵。自有大局。然此亦其切齒之一端也。富平再出時。福清獨相。故號聲氣。意其前輩重望。或未必相下。富平鑒前事。獨引避恐後。福清大喜過望。一切批答。相應如壎篪。久之孫威福既成。羽翼更衆。政府反仰其鼻息。會富平考滿加一品。福清有所珍玉帶欲遺之。慮其見卻。使其客胡給事 【 忻】 先道意。孫徐曰。此亦後生輩好事。吾何忍辭。葉方敢以為獻。蓋勢之所歸。即大賢獨相。亦且聽之矣。○按江陵在事時。冢宰不過一主書吏而已。及吳門則通商搉。相可否。其權大半尚在閣。至陸平湖秉銓。雖從政府取位。而自持太阿。王山陰亦委心聽之。故閣部號相歡。王太倉自家來居首揆。時孫餘姚已先位太宰。為諸君子所脅持。屢與太倉抗。因而有癸巳京察重處功郎之事。此後則孫富平與新建各結強援。相攻若胡越。而閣部成兩訟場矣。李延津與沈四明稍洽。而上饒楊少宰繼之。亦受諸名流控制。與沈途徑各分。而體局猶未盡裂。朱山陰病。強半邸第。不能干銓政。銓地亦不忍忘之。至福清獨相。起富平於家。雖從人望。亦以先輩同志。冀得左右如意。比至。則擁戴諸公。在朝在野。各自居功。以取償秦中。在言路者。又不能以道相夾助。於是黜陟大柄。閣中不復能干預。而冢臣一嚬笑間。揆地之毀譽去留係之。聞福清亦甚悔恨。無奈彼六翮已完。又無金翅鳥啖神龍力。反事事頤指閣中。視江陵時真手足易位矣。○辛亥內計。詞臣之削謫。皆掌院王耀州一人為政。福清毫不得主。此本衙門事。而藐首揆若贅瘤。福清所以亦不樂。

  △閣部重輕

  【閣部重輕】六曹文武二柄。政為極重。其輕則始於嘉靖初。張永嘉之未相也。先攝西臺篆。刑辱大臣。以張角距。比得柄得君。箝制天下。方、桂其同志也。王瓊其起枯骨而肉之者也。汪鋐被其卵翼而奴事之者也。四人者先後在銓地十餘年。與永嘉相終始。張去而夏貴溪為政。其寵信不及張。而氣燄與橫肆過之。旋進旋奪。與部臣互有低昂。比夏誅而嚴分宜在事。凡秉國十九年。以吏兵二曹為外府。稍不當意。或誅或斥。二曹事之如掾吏之對官長。主奉行文書而已。嚴之見逐。徐文貞為政。無專擅之名。而能籠絡鈎致。得其歡心。秉東西銓者。在其術中不覺也。先帝獨任高新鄭。以首揆領統均。乃古今一大變革。且其才足自辦。視他卿佐蔑如也。迨今上沖年。張江陵以受遺當阿衡之任。宮府一體。百辟從風。相權之重。本朝罕儷。部臣拱手受成。比於威君嚴父。又有加焉。張歿而事體大變。申吳門以柔道御天下。時楊海豐用耆舊秉銓。和平凝重。政府安之者十年。楊去而宋商丘代之。欲大有振作而不及待。吳門亦解相印矣。陸平湖故與揆地相知。時王太倉繼當國。臥籍未至。尤陸心膂石交。而暫攝政府者為王山陰。與陸傾蓋相善。銓政幾還舊觀。甫期而二公俱去國矣。太倉還朝。孫、陳二公相繼為吏部。同為浙人又同邑也。修平湖故事。稍稍見忤端。蓋王非撓部者。而不能不惜閣體之日見輕。孫、陳非侵閣者。而不能不恨部權之未盡復。其黠而喜事者。復從旁挑之。遂有異同之說。然王亦自此急引退矣。趙蘭谿名曰首相。以庸碌見輕。張新建代庖。遂與太宰孫富平植黨相攻。先後並去。禍變蔓延。至今未已。此後則沈四明繼之。在吏部者。前為李延津。今為楊上饒。以少宰署事最久。去年一已一察。閣部意見概可知矣。

  △大老居鄉之體

  【大老居鄉之體】庚寅年。吳縣申相公正當國。時江南大饑。上命給事中楊東明銜專敕出賑。駐節吳中。每過申門。輒屏騶從步行。蓋申乃楊丁丑大座師也。時謂其禮太恭。至壬辰。申已謝相印 【 印原作即。據寫本改。】 歸里。時吳江知縣黃似華 【 以才】 新調至。亦申門人之門人。入郡城訪申。則呵殿至門。彩服踞上坐。申相辭以疾不面。時謂其禮太倨。二公皆蜀人也。然申與其地方官往還。修郡民禮甚謹。吾鄉如沈繼山則不然。生平絕不與守令交。其必欲求晤者。則野服相對。頃丁酉年以右都御史告歸。嘉禾兵使劉庚。其同年也。首來相訪。輒葛巾芒履以出。自云引疾不出門。送至中庭而止。又不報謁。劉大怒詬駡。欲起大獄羅織之。以物論不可。始息。余訝其過亢。私問之曰。陸莊簡太宰。生平骯髒。然銓罷還家。親見其肩輿抵縣門。何不稍效其折節乎。沈曰。陸、余石交也。晚年殖產太厚。諸子無能繼述者。不免為後人屈。余無田無子。何所顧恤。則姑行吾意可也。

  △兩殿兩房中書

  【兩殿兩房中書】文華殿本主上與東宮講讀之所。視唐之延英。宋之集賢。其地最為親切。非如武英殿為雜流窟穴。以故自永樂以後。輔臣拜大學士者。即華蓋、謹身。在正殿之後。皆繫銜其間。而文華以偏殿獨缺。則地望邃密故也。其中書房入直者。稱天子近臣。從事翰墨。如閣臣王文通 【 一寧】 以永樂甲榜翰林修撰。供事文華殿。宣德年間沈度已正拜翰林學士。沈粲已官右春坊右庶子。尚結銜文華殿書辦。李應楨自乙科入官太僕少卿。其稱亦然。至正德嘉靖間。則兩房事寄已踞文華上矣。乃周惠疇以儒士入。官至工部尚書。談相亦以儒士入。官至工部左侍郎。俱稱文華殿書辦自若也。然自正德以後。科目正途。無一人肯屑就者。此官益以日輕。自近年來鬻爵事興。文華、武英兩殿中書舍人。俱許入貲直拜。不復考校藝能。人竟以異流目之。且俱虛縻公廩。不從事於濡染。即一殿之中。已自分為兩途。不相往還。而東西二殿亦不復低昂矣。至制敕、誥敕兩房。今為閣臣掾屬。僅比唐、宋宰相主書堂後之役。然永樂初 【 初原作相。據寫本改。】 設內閣。本理制誥。其後漸以中書入直。猶唐、宋兩制之意。宣德間始專設西房處之。而閣臣身居於東。因有兩房之稱。非專屬中書官也。其後制敕、誥敕又分。而兩房遂屬之中書。稱閣臣屬吏。然其銜自云文淵閣書辦。或云內閣書辦。專隨輔臣出入。一切條旨答揭。俱得預聞。揆地亦間寄以耳目。其選本不輕。且得拜翰林典籍侍書。及司經局正字等官。與玉堂稱寮寀。而修實錄。修書史。俱得效勞。充謄寫、催纂、收藏之役。以至東宮出閣。亦供事講筵。他日龍飛。並沾恩典。或得蔭子。俱非文華諸人所敢望。又何論武英諸君。自此遂諱稱書辦。改署其銜為辦事。於是兩房諸寮。間有甲科名士亦居之。如徐學謨以吏部主事入供事。吳國綸則出拜吏科給事中。嚴杰出為御史。歸有光則入為太僕寺丞供事。至於乙科。非高才大力不得入。其不願久留者。俱以郎署出為藩臬大吏矣。其以監生儒士選者。亦得積資帶銜卿寺部堂以上尊官矣。穆宗朝。高新鄭始建議。兩房不得拜卿貳。兩殿不得過四五品。上允之。命著為令。然未久已盡踰越。而兩房又日以加貴。即兩殿有朵頤登瀛。至傾槖罄家。求改入而不得者矣。以今日兩中書相視。幾有雲泥涇渭之別。然成化以前。惟武英稍為猥雜。而文華之與兩房。似亦不甚軒輊也。○太常少卿程洛者。即宣德間中書程南雲之子。先以尚寶司丞。在內閣司誥敕。成化乙酉年。取入文華殿東耳房書辦。以至今官。則中書官舊例可知矣。南雲官太常卿。至充廷試讀卷官。

  △書辦

  【書辦】書辦為筦文書者通稱。以故祕殿內閣。凡帶銜中書科。俱以入銜。本不足諱。如輔臣大拜。奉旨則曰入閣辦事。甲科各衙門觀政期滿。未授官者。曰某部辦事進士。蓋俱以政務所自出也。若兩殿各有侍直房。內閣又有制誥兩房。所司不過筆札。今兩房久次者。忽自尊其銜曰掌房事。其次則曰辦事。至效勞者亦稱供事。以自別於書辦。兩殿官亦因而效顰焉。而書辦之名。遂專屬於大小曹署之掌案胥吏矣。今胥吏書辦之權。已超本官之上。而吏、禮、兵三部之權。又超諸書辦之上。恐帶銜中書官。無此炙手也。

  △仁智等殿官

  【仁智等殿官】仁智殿者。故元時。在內苑萬歲山之半。為游幸之所。今不復存。本朝武英殿後。別有仁智殿。為中宮受朝賀。及列帝列后大行發喪之所。武英殿之東北。為思善門。即百官及命婦入臨處。凡雜流以技藝進者。俱隸仁智殿。自在文華殿、武英殿之外。曾見呂紀翎毛極工。迥出生平濡染之上。下題仁智殿辦事。錦衣衞試百戶王某。蓋其時百藝所萃。與工匠為伍。即今武英殿諸人之前輩。凡內府各監局寺觀俱有之。抄寫小說雜書。最為猥賤。成化間。如周惠疇。後官至尚書。其初乃以大慈恩寺書辦入銜。然此後遂自列於武英殿。不復稱仁智矣。若文、武兩殿。本自有別。文華為司禮監提調。與提督本殿大璫相見。但用師生禮。武英殿中書官。先朝本不曾設。其在今日。則屬御用監管轄。一應本監刊刻書篆。幷屏幛榱角。以及鞭扇陳設繪畫之事。悉以委之。其見大璫禮頗峻。成化初元。太監傅恭傳旨。陞技術士文思院副使李景華等為中書舍人。御用監書辦。自是負販廝養傳奉不絕。幾不可□。清近之班。景華後陞至通政司。傳旨尚稱御用監辦事。蓋其時即武英殿。亦未許入銜也。而文華之體則尚在。蓋自宣德間。置中書舍人數員。供事文華門東廊。備上宣喚寫門聯年帖之屬。署銜曰文華門耳房書辦。本係翰墨親近。至成化間。亦各以傳旨進秩。地望漸輕。遂對稱為兩殿官。其間供事者皆以藝進。或獻詩詞於大璫者亦得之。於是科目清流。無肯預列。憲宗朝。刑部主事郭宗。以太監覃昌傳。陞尚寶少卿。直文華殿。宗起進士。工刻印章。為中人所引。遂與市井小人趨走無別。愧恨成疾以死。正德初。逆瑾用事。時有工部主事徐子熙者。亦起家進士。挾冊與雜流並試。得陞光祿少卿。供事於文華殿之中書房。士林賤之。不齒之縉紳焉。此後則貲郎白身輩。充牣其中。雖自命清流。忽視武英。不屑與稱僚寀。而時論不謂然。然自成弘後。中書傳奉之弊一清。凡八十餘年。而兩殿加納之例又開矣。

  △異途中書初授

  【異途中書初授】兩殿官雖分。而考授例則無異。其以監生入者。歷三年即拜中書舍人。若九年即陞帶銜部寺矣。其以儒士起家者。僅得鴻臚序班。九年滿。始得從八品。又九年。始拜中書舍人。其途紓迴如此。此後歷俸加陞。則郎署卿寺便無分別。若邇年納級。則又不然矣。○猶憶往時。松江潘雲龍。以監生考授武英殿試中書。樂清趙士楨。以欽召入文華殿。然以儒士在直二十年。尚為鴻臚主簿。休寧黃正賓。亦以儒士入武英。止鴻臚司賓署丞。此三人皆他途中知名者。時納官例未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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