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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 昭公十二年

 

  【經】

  十有二年春,齊高偃帥師納北燕伯于陽。

  三月壬申,鄭伯嘉卒。

  夏,宋公使華定來聘。

  公如晉,至河乃復。

  五月,葬鄭簡公。楚殺其大夫成熊。

  秋七月。

  冬十月,公子憖出奔齊。

  楚子伐徐。

  晉伐鮮虞。

  【傳】

  十二年春,齊高偃納北燕伯款于唐,因其眾也。

  三月,鄭簡公卒。將為葬除,及游氏之廟,將毀焉。子大叔使其除徒執用以立,而無庸毀,曰:「子產過女,而問何故不毀,乃曰:『不忍廟也!諾,將毀矣!』」既如是,子產乃使辟之。司墓之室有當道者,毀之,則朝而塴;弗毀,則日中而塴。子大叔請毀之曰:「無若諸侯之賓何!」子產曰:「諸侯之賓能來會吾喪,豈憚日中?無損於賓,而民不害,何故不為?」遂弗毀,日中而葬。君子謂子產於是乎知禮。禮,無毀人以自成也。

  夏,宋華定來聘,通嗣君也。享之,為賦《蓼蕭》;弗知,又不答賦。昭子曰:「必亡。宴語之不懷,寵光之不宣,令德之不知,同福之不受,將何以在?」

  齊侯、衛侯、鄭伯如晉,朝嗣君也。

  公如晉,至河,乃復。取郠之役,莒人愬于晉。晉有平公之喪,未之治也,故辭公。公子憖遂如晉。晉侯享諸侯,子產相鄭伯,辭於享,請免喪而後聽命。晉人許之,禮也。晉侯以齊侯宴,中行穆子相。投壺,晉侯先,穆子曰:「有酒如淮,有肉如坻,寡君中此,為諸侯師。」中之。齊侯舉矢,曰:「有酒如澠,有肉如陵,寡人中此,與君代興。」亦中之。伯瑕謂穆子曰:「子失辭。吾固師諸侯矣,壺何為焉,其以中儁也?齊君弱吾君,歸弗來矣!」穆子曰:「吾軍帥彊禦,卒乘競勸,今猶古也,齊將何事?」公孫傁趨進曰:「日旰君勤,可以出矣!」以齊侯出。

  楚子謂成虎,若敖之餘也,遂殺之。或譖成虎於楚子,成虎知之,而不能行。書曰:「楚殺其大夫成虎」,懷寵也。

  六月,葬鄭簡公。

  晉荀吳偽會齊師者,假道於鮮虞,遂入昔陽。秋八月壬午,滅肥,以肥子緜臯歸。

  周原伯絞虐,其輿臣使曹逃。冬十月壬申朔,原輿人逐絞,而立公子跪尋。絞奔郊。

  甘簡公無子,立其弟過。過將去成、景之族。成、景之族賂劉獻公。丙申,殺甘悼公,而立成公之孫鰌。丁酉,殺獻大子之傅庾皮之子過,殺瑕辛于市,及宮嬖綽、王孫沒、劉州鳩、陰忌、老陽子。

  季平子立,而不禮於南蒯。南蒯謂子仲:「吾出季氏,而歸其室於公,子更其位,我以費為公臣。」子仲許之。南蒯語叔仲穆子,且告之故。季悼子之卒也,叔孫昭子以再命為卿。及平子伐莒克之,更受三命。叔仲子欲構二家,謂平子曰:「三命踰父兄,非禮也。」平子曰:「然。」故使昭子。昭子曰:「叔孫氏有家禍,殺適立庶,故婼也及此。若因禍以斃之,則聞命矣。若不廢君命,則固有著矣。」昭子朝,而命吏曰:「婼將與季氏訟,書辭無頗。」季孫懼,而歸罪於叔仲子。故叔仲小、南蒯、公子憖謀季氏。憖告公,而遂從公如晉。南蒯懼不克,以費叛如齊。子仲還,及衛,聞亂,逃介而先。及郊,聞費叛,遂奔齊。南蒯之將叛也,其鄉人或知之,過之而歎,且言曰:「恤恤乎,湫乎攸乎!深思而淺謀,邇身而遠志,家臣而君圖,有人矣哉!」南蒯枚筮之,遇《坤》《比》,曰:「黃裳元吉。」以為大吉也,示子服惠伯,曰:「即欲有事,何如?」惠伯曰:「吾嘗學此矣,忠信之事則可,不然,必敗。外彊內溫,忠也;和以率貞,信也。故曰『黃裳元吉』。黃,中之色也;裳,下之飾也;元,善之長也。中不忠,不得其色;下不共,不得其飾;事不善,不得其極。外內倡和為忠,率事以信為共,供養三德為善,非此三者弗當。且夫《易》,不可以占險,將何事也?且可飾乎?中美能黃,上美為元,下美則裳,參成可筮,猶有闕也,雖吉,未也。」將適費,飲鄉人酒。鄉人或歌之曰:「我有圃,生之杞乎!從我者子乎,去我者鄙乎,倍其鄰者恥乎!已乎已乎,非吾黨之士乎!」平子欲使昭子逐叔仲小。小聞之,不敢朝。昭子命吏謂小待政於朝,曰:「吾不為怨府。」

  楚子狩于州來,次于潁尾,使蕩侯、潘子、司馬督、嚻尹午、陵尹喜帥師圍徐以懼吳。楚子次于乾谿,以為之援。雨雪,王皮冠、秦復陶,翠被,豹舄,執鞭以出,僕析父從。右尹子革夕,王見之,去冠、被,舍鞭,與之語,曰:「昔我先王熊繹與呂伋、王孫牟、燮父、禽父,並事康王,四國皆有分,我獨無有。今吾使人於周,求鼎以為分,王其與我乎?」對曰:「與君王哉!昔我先王熊繹辟在荊山,篳路藍縷以處草莽,跋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禦王事。齊,王舅也;晉及魯、衛,王母弟也。楚是以無分,而彼皆有。今周與四國服事君王,將唯命是從,豈其愛鼎?」王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舊許是宅。今鄭人貪賴其田,而不我與。我若求之,其與我乎?」對曰:「與君王哉!周不愛鼎,鄭敢愛田?」王曰:「昔諸侯遠我而畏晉,今我大城陳、蔡、不羹,賦皆千乘,子與有勞焉。諸侯其畏我乎?」對曰:「畏君王哉!是四國者,專足畏也,又加之以楚,敢不畏君王哉!」工尹路請曰:「君王命剝圭以為鏚柲,敢請命。」王入視之,析父謂子革:「吾子,楚國之望也。今與王言如響,國其若之何?」子革曰:「摩厲以須,王出,吾刃將斬矣。」王出,復語。左史倚相趨過,王曰:「是良史也,子善視之。是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對曰:「臣嘗問焉,昔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將皆必有車轍馬跡焉。祭公謀父作《祈招》之詩以止王心,王是以獲沒於祗宮。臣問其詩而不知也。若問遠焉,其焉能知之?」王曰:「子能乎?」對曰:「能,其詩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王揖而入,饋不食,寢不寐,數日,不能自克,以及於難。仲尼曰:「古也有志:『克己復禮,仁也』。信善哉!楚靈王若能如是,豈其辱於乾谿?」

  晉伐鮮虞,因肥之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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