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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典故卷之十六  北征錄(明)金幼孜 撰

 

  (北征錄,亦名北征前錄,一卷,明金幼孜撰。幼孜本名善,以字行,新淦人。建文二年進士,授戶科給事中。成祖即位,改翰林檢討。歷官禮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宣德六年卒,謚文靖。明史卷一四七有傳。是錄記永樂八年二月至七月幼孜等從成祖北征事。本卷所收係刪節本,刪去文字若無涉文意,本校勘則不再補入。幼孜另有北征後錄一卷,記永樂十二年三月至八月從成祖北征事。後錄收入本書卷十七。)

  永樂八年二月十日,上親征北虜。是日,師出北京, (「師出北京」,原無,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駕出德勝門,幼孜與光大胡公由安定門出。兵甲車馬旌旗之盛,耀于川陸。 (「耀于川陸」,「川」原作「州」,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改。) 風清日和,埃塵不興,鐃鼓之聲,訇震山谷。晚次清河。

  十一日早,發清河。途間雪融泥深,馬行甚滑。晚次沙河,勉仁始至。

  十二日,早寒,發沙河。午次龍虎臺。

  十三日早,發龍虎臺,度居庸關。關下人馬輳集,僅容駕過。如是者凡數處。晚次永安甸,大風,未幾陰晦,須臾大雪。少頃雪霽,天宇澄淨,雲霞五彩,爛然照耀山谷。西南諸山無雲,巖壑積雪如銀臺、玉闕;東北諸山雲掩其半,露出峰頂,四顧皆奇觀。上立帳殿前,面東北諸山, (「面東北諸山」,原脫「東」,字,據明紀錄彙編本、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命某等西立觀山。上曰:「雪後看山,此景最佳。雖有善畫者,莫能圖其仿佛也。」

  十四日早,發永安甸,大風甚寒,且行且獵。幼孜觀騎逐兔,不覺上馬過前,上笑呼幼孜三人,曰:「到此看山,又是一種奇特也。」蓋諸山雪霽,千巖萬壑,聳列霄漢,瑤瓊璀璨,光輝奪目,真奇觀也。午後,次懷來。

  十五日早,發懷來,午次鎮安驛。

  十六日早,發鎮安驛,行數里,道邊有土垣宛如一小城。問人,曰:「此元時官酒務, (「此元時官酒務」,「務」原作「坊」,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改。) 每歲駕幸上都,于此取酒。」午次雞鳴山。相傳以為唐太宗征高麗至此,登山雞鳴,由此得名。上指示幼孜三人曰:「此即雞鳴山。昔順帝北遁,其山忽崩,有聲如雷。其崩處汝等明日過時見之。」

  十七日, (「十七日」,原脫「日」字,據明紀錄彙編本、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發雞鳴山。山甚峭,上有斥堠,下有故永寧寺基,有歐陽玄所撰碑尚存。其西北崩處,土石猶新。其下即渾河,流出盧溝橋,有石柱數十,皆列于河側,其半出地上。俗傳以為魯班造橋未成而廢,但無紀載可考,竊以為遼、金時所造者。行里餘,路甚窄,僅可容兩馬。人馬輳集,危迫殊甚。又行三四里,度橋,山下有土垣,乃元時花園,有舊柳數株尚存。 (「有舊柳數株尚存」,原脫「存」字,據明紀錄彙編本、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更行二十餘里,過坳兒山,路險如雞鳴。山石巉然下壓,下臨河水,路陡絕,旁有積雪,凝附于岸。雪上亦可行,但坼裂可畏。車行馬驟。毛髮栗然。過此山漸平。上勒馬登高岡,召幼孜等,指諸山曰:「此天之所以限南北也。」且行且語。上下馬少坐于山岡之上,賜酒餚。午次泥河。

  十八日早,發泥河,午次宣府。上閱武營內。夜雨。

  十九日,微雨。駐蹕宣府,閱武營內。

  二十日,駐蹕宣府。

  二十一日,發宣府,晚至宣平。召幼孜等謂曰:「今滅此殘虜,惟守開平、興和、寧夏、甘肅、大寧、遼東,則邊境可永無事矣。」

  二十四日早,發宣平。行數里,渡一河,水迅疾及馬腹。近岸,冰未解。水從下流,人馬從冰上渡。間有缺處,下見水流,而薄處僅盈寸, (「而薄處僅盈寸」,「盈」原作「行」,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改。) 渡此甚戰栗。更行數里,入山峽中。行又數里,上登山而行。過山,下平陸,次萬全。大風寒,下微雪。

  二十五日,大風寒,發萬全。行數里,至城下。上謂幼孜三人曰:「此城朕所築。」過城北,見城西諸山積雪。上曰:「此亦西山晴雪也。」過城北,入德勝口。上指關口曰:「如此險,人馬安能度?」山皆碎石,若堆粟然。入關,兩峽石壁崎峭如削。時車馬輳集,拆關垣以度。過關,由山峽中行,地凍冰滑,馬蹄時踣。間度澗,積雪未消,從水梁上行。大風甚寒,下馬便旋,靴底沾雪,凝凍滑甚。上馬尤難,兩手攀鞍,皆凍不能屈伸。行二十餘里,上野狐嶺。上指東南諸峰曰:「至此看山,則盡在下矣。」時風沙眯目,小石擊面,面為風所吹皆紫黑。下山頂,度關,關門為車馬所塞。從土堤而下,地滑,馬多仆者。午後至興和城北下營。既而上獨召光大往,上曰:「足寒時不要即附火,只頻行足自暖。」又曰:「金幼孜何在?恐凍傷其足。」光大曰:「適同至,僕者未到,在彼控馬。」

  二十六日,駐蹕興和。上祭所過名山大川。上駐馬于營前,召幼孜等謂曰:「汝觀地勢,遠見似高阜,至即又平也,此即陰山脊,故寒,過此又煖。爾等昨日過關,始見山險,若因山為塹,因壑為池,守此誰能輕度?」 (「守此誰能輕度」,原脫「輕」字,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補。) 幼孜等頓首曰:「誠如聖諭。」

  二十七日,駐蹕興和,上閱武營外。時天晴,大風。上曰:「汝等今日始知朔方風氣。」忽天陰,上曰:「雪且至。」命亟回,至營門,雪下,已而大風,復晴。

  二十八日,風寒。駐蹕興和,上閱武營外。

  二十九日,獵者得黃羊至,上召幼孜等三人觀之,遂立語于帳殿前,至二鼓乃退。

  三月一日,晚,上召至帳,語至二鼓。上曰:「夜已深,汝等且休息,庶明日有精神。」歸帳房已三鼓矣。自是每宵或漏下、或二鼓始出。

  初二日,駐蹕興和。賜食黃羊。

  初七日早,發興和。行數里,過封王陀,今名鳳凰山。山西南有故城名沙城,西北有海子,鶩、鵝、鴻雁之類滿其中,遠望如人,立者、坐者、行者、謦咳者; (「謦咳者」,原脫「者」字,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補。) 白者如雪,黑者如墨,或馳騎逐之即飛起,人去旋下,翩躚迴翔于水次。過此海子,又度數山岡。午次鳴鸞戍。上指示山謂幼孜三人曰:「此大伯顏山,其西北有小伯顏山。」指其東北曰:「由此去開平。」復曰:「汝等觀此,方知塞外風景。讀書者但紙上見,未若爾等今日親見之。」上又曰:「適所過沙城,即元之中都,此處最宜牧馬。」語久始退。少頃,上復謂曰:「汝等觀此,四望空闊,又與每日所見者異。汝若倦時,少睡半晌即起,四面觀望,以暢悅胸次。」幼孜等叩頭退。

  初八日,駐蹕鳴鸞戍。夜,上坐帳殿前望北斗,召幼孜等觀,北辰正直頭上,語至二鼓乃出。

  初九日,駐蹕鳴鸞戍。上大閱武誓師,六軍列陣,東西綿亘數十里。師徒甚盛,旗幟鮮明,戈戟森列,鐵騎騰踔,鉦鼓震動。上曰:「此陣孰敢嬰鋒!爾等未經大陣,見此似覺甚多,見慣者自是未覺。」先是東風,及鼓作,徐轉南風。上悅,大飲將士。午回營。 (「午回營」,原脫「營」字,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補。) 夜召幼孜三人至帳殿前,語至二鼓始出。

  初十日早, (「初十日早」,「十」原作「一」,「早」下衍「初」,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改、刪。) 發鳴鸞戍。上登山麓漸行,經山谷,山平曠不甚高。見鹿脫角于地,長數尺許,槎牙如樹枝。行數里,平山漸盡,東北有山頗高如諸山。上曰:「此即大伯顏山。」西北有山甚長,隱隱如雲霧間,如海波層疊。上曰:「此即小伯顏山。」望之若高,少焉至其下,則又卑矣。由是地平曠, (「由是地平曠」,「由」原作「日」,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改。) 沙中多穴。上指示曰:「此鼢鼠穴也。馬行其上,為所陷。」漸近一山下,見諸軍于此掘井,所出沙有純黃者,其色如金;白者,其色如玉雪;又有青黑者。上令中使下馬取觀,復以示幼孜三人觀之。適中官射一野馬來進,上召幼孜與光大、勉仁及尚書方賓前觀。上曰:「野馬如馬,此野騾,非野馬,汝輩詳觀之。」此來每物見之,足廣聞見。又行數里,遠望如水,近則如積雪,乃是鹼地。又行十餘里,過凌霄峯,即小伯顏山。上登山頂,多石,山下荒草無際,北望數十里外,又有平山甚長。上曰:「人未經此者,每言塞北事,但想像耳,安能得其真也。」觀望良久乃下。見草間有兩途如驛道, (「見草間有兩途如驛道」,原脫「兩」字,據明古今說海本、清勝朝遺事本補。) 上曰:「此黃羊、野馬所行路也。」駐營凌霄峰。比時少水,軍士多不食者。夜雪,平地尺餘。次日,人馬得雪, (「人馬得雪」,「得」原作「沾」,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勝朝遺事本改。) 炊飯皆足。 (「炊飯皆足」,「足」原作「是」,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勝朝遺事本改。)

  十二日,駐蹕凌霄峰北。上召幼孜三人曰:「雖下雪不寒,夜來無水, (「夜來無水」,原脫「夜來」兩字,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勝朝遺事本補。) 人馬俱足矣。」食後天晴。

  十三日,午後下雪。夜漏下,上召至帳殿,語至二鼓。雪霽月明,寒風灑淅,毛髮栗然,久乃出。

  十六日五鼓,駕發由東路,幼孜三人向西路,行三十里,天明,隨駕不及。幼孜與光大由哨馬路迷入槖駞山谷中,山重疊,頂皆石,山下有泉水一溝甚清,馬飲其上。泉旁多豐草,闃無一人。但見鹿蛻角滿地,間見人家居址墳塋,漸見有數卒騎驢過,問大營所在,皆不知。前行數十里,山轉深邃,登高岡望川之西北,蕭條無人,始勒騎回至泉上。有數十騎駐泉北,問之皆不能知,遂下馬略休息。忽有軍帥過, (「忽有軍帥過」,「帥」原作「師」,據明古今說海本、清勝朝遺事本改。) 見予三人,亦下馬同坐草間,問駐蹕處亦不知。軍帥往東南山谷中尋大營,幼孜三人由東北而往,車馬來者漸多,皆尋不得。行十餘里,過去者漸回,乃由東北山峽中行。峽之南山皆土,而北山盡石壁,巉巗峭削。有小石戴大石,層疊高低宛如人所為者。自興和至此,地無寸木,但荒草而已。惟此石壁之半,生栢樹一株,甚青翠可愛,如江南人家花圃所植者。幼孜呼光大曰:「此亦塞外一奇觀。」峽中行十餘里,途窮復回。穿過數山,忽遇寧陽侯曰:「我已五處發馬尋大營,待回報,相與同往。」飯畢,久俟報馬不至。日已暮,上遣中官二人來。問之曰:「大營在五雲關,去此八十里。」寧陽侯領二千騎與幼孜三人偕行。行數十里,入山谷中,下一山甚險。時昏黑,下馬徐行,過此又上山,相與盤旋于山頂上,不知路所向。更過兩山,下山,麓東南有間道可行。時月色昏暗。野燒漫山,悲風蕭瑟。行十數里,度大川,望東北行,經山麓,有泉潺潺而流。行數十里,過深澗,馬不可渡,乃復回泉上,下馬休息荒草間。

  十七日早,由山間望東南行逾數十里,雪益大,隱隱聞銅角聲隔山谷間。又過一山,見隊伍前進,即鞍馬行五六里,往問之,曰:「左掖軍馬。」言駕起往前五十里駐營,遂同行。午至錦水磧,見上,上喜曰:「汝等何來遲?」三人答以迷道。上問迷道之故,遂備言之。上大笑曰:「汝等皆疲倦,且休息。」出遇方尚書,曰:「昨日上在途屢召不見,謂必迷道,凡遣傳命者三十輩來相尋,今早又遣十餘人,適又問汝三人來未。」幼孜自惟以一介書生,荷蒙聖上眷顧,頃刻不忘,天地之德,何以為報。

  十八日,駐蹕錦水磧。上念幼孜無馬鞍,命中官傳旨與清遠侯,討馬鞍一副送至帳房下,遂詣上叩首謝。

  十九日早,發錦水磧。行十餘里,道邊有古城。上指示曰:「此答魯城也,朕嘗獵于此。」又行十餘里,上登山射黃羊,令幼孜隨觀。午次環瓊圃。自此皆沙陀,出塞至此,漸見有榆林、鳥鳶。 (「鳥鳶」,原作「鳥焉」,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勝朝遺事本改。)

  二十日,次壓虜川。水多鹼,炊飯色皆變黃,作氣息,食不下咽。日暮,上召幼孜三人至帳殿前,指示塞北山川。上曰:「古交河在今哈刺火州。 (「古交河在今哈剌火州」,「河」原作「古」,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改。) 因兩河相交,故名。水齧沙出。碑曰唐之交河郡,故知交河在彼。」二十一日,駐蹕壓虜川。

  二十二日,次金剛阜。日暮,上坐帳殿前,令幼孜遠望。 (「令幼孜遠望」,原無,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補。) 極目可千里,曠然無際。地生沙葱,皮赤氣辛臭; (「皮赤氣辛臭」,「赤」原作「亦」,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勝朝遺事本改。) 有沙蘆菔,根白色,大者徑寸,長二尺許,下又生小者如筯,氣味辛辣微苦。食之亦作蘆菔氣。

  二十四日,夜甚寒,上召草敕,硯水成冰。

  二十五日早,發金剛阜,午次小甘泉。有海子頗寬,水甚清,鹹不可飲,中多水鳥。胡騎云:「此名鴛鴦海子。」疑即鴛鴦濼也。地志云:「鴛鴦濼在宣府。」此去宣府蓋遠,未敢必其然否。夜召,語至三鼓乃出。

  二十六日,發小甘泉。上召語虜中山川,上曰:「女直有山,其巔有水,色白,水草皆白, (「水草皆白」,「水草」,明紀錄彙編本、清勝朝遺事本作「草木」。) 產虎豹亦白,所謂長白山也。天下山川皆有奇異,但人跡不至,不能知耳。此地去遼東可千餘里, (「此地去遼東可千餘里」,「可」原作「不」,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改。) 朕嘗問女直人,故知之。」行十餘里,上召令馬上草敕,幼孜三人按轡徐行,執筆書草成,上已行三里餘。飛鞚至上前,視草觀畢, (「視草觀畢」,原脫「視」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令謄真。下馬坐地,于膝上書之。午次大甘泉。

  二十七日,上令衞士掘沙穴中跳兔,與幼孜三人觀。大如鼠,其頭、目、毛色皆兔,爪、足則鼠,尾長,其端有毛,或黑或白,前足短,後足長,行則跳躍,性狡猾,犬不能獲之,疑即詩所謂「躍躍毚兔」者也。有鹽海子出鹽,色白,瑩潔如水晶,疑即所謂水晶鹽也。 (「疑即所謂水晶鹽也」,原脫「即」、「水晶」三字,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補。)

  二十八日,移營于大甘泉北十里屯駐。二十九日,午次清水源。有鹽池,鹽色或青或白,軍士皆采食。

  三十日,駐蹕清水源。去營六七里, (「去營六七里」,「六」原作「云」,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明古今說海本改。) 地忽出泉,予與光大往觀,至則泉溢數畝,人馬飲之俱足。

  四月初二日,進神應泉銘。初五日午,發清水源。過此沙陀漸少。時大風寒,予戴帽上馬時被風吹斜側,常以手執帽籠。上顧而笑曰:「今日秀才酸矣!」晚至屯雲谷。此處少水,由清水源載水至此晨炊。

  初六日早,發屯雲谷,天氣甚寒,皆衣皮裘,戴狐帽。行十餘里,上召曰:「豳風云『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栗烈』,今已秀葽之時,而氣尚栗烈,人皆衣狐裘,未經此者,與之言自是不信。」光大對曰:「誠所謂『井蛙不可以語海,夏蟲不可以語冰』,臣若不涉此,亦不深信。」上笑曰:「爾等誠南士也。」午次玉雪岡,見上于帳殿。上見光大衣狐裘煖帽,笑曰:「今為冷學士矣。」

  初七日,發玉雪岡。行十餘里,過一大陂陀,甚為曠遠。見一山甚長,一峰獨高,秀拔如拱揖。上指示曰:「此賽罕山,華言好山也。」又曰:「阿卜者,華言高山也。」其中人迹少至,至則風雷交作;胡騎少登此,若可常登,一覽數百里,已為其所窺矣。午次玄石坡,見山桃花數藂盛開草莽中,忽覩此,亦甚奇特。 (「亦甚奇特」,原脫「甚」字,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勝朝遺事本補。) 上登山頂,製銘,書歲月紀行,刻于石。命光大書之,并書「玄石坡立馬峰」六大字,刻于石。時無大筆,用小羊毫筆鈎上,石勒成,甚壯偉可觀。晚,有泉躍出于地,如神應泉,足飲人馬,名曰「天錫泉」。上命幼孜三人及尚書方賓、侍郎金鈍往觀,至見人馬填滿泉水上,溢出旋復壅塞。

  初八日,次鳴轂鎮。

  初九日早,發鳴轂鎮,是程若遠,然地甚平曠。午至一山谷中,有二舊井,水可飲,新掘井皆鹹。午後忽微雨,風作,天氣清爽,人馬不渴。若暄熱,人皆疾矣。過數里,兩旁皆山,西山皆黑石,礧砢層疊;東南諸山皆土。晚至歸化甸,上與諸騎將前行眺望,有泉出于地,遂名曰「靈秀泉」。適中官以玄石坡字來進,觀畢,命司禮監藏于篋。

  十二日早,發歸化甸,由山谷中行。地多鼠穴,馬行其上輒踣。行二十餘里,地多美石,有如琥珀、玳瑁、瑪瑙、碧玉者,其光瑩然。同行好事者下馬拾以為玩。午至楊林戍,地亦有美石,但不如前所見者之佳。晚有泉出于營之西南,遂命名曰「神貺泉」。

  十六日午,次禽胡山。營東北山頂有巨白石,上命光大往書「禽胡山靈濟泉」大字。十七日,次香泉戍。十八日早,發香泉戍。行沙陀中,多山桃花,滿地爛熳。又有榆林藂生,不甚高,有鳥巢甚完固,舉手可探之,皆鷹隼巢也。午後至廣武鎮。川中有土城基,問人云,國初征和林時所築也,屯糧于此。過川入山,有泉流,馬皆不飲,泥臭故也。西南山峰甚秀,上欲刻石,令方賓與幼孜三人上觀石。登山,下馬徧觀,無佳石,得一石略平可言。正書,忽風雨作,遂下山至營復命。上面營前高峰而坐。上曰:「人恒言此山有靈異,適登此,忽雲陰四合,風冷然而至。」遂命之曰「靈顯翠秀峰」, (「靈顯翠秀峰」,「顯」原作「鎮」,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改。) 泉曰「清流」。

  十九日,發廣武鎮。上登靈顯翠秀峯,令幼孜四人從。晚次高平陸,無水,于廣武鎮載水至此晚炊。二十日,次懷遠塞。二十一日,次捷勝岡。有泉湧出,名曰「神獻泉」。上令光大書「捷勝岡」三大字于石。山多雲母石,并書「雲石山」三字,刻于石。

  二十二日,早發捷勝岡。行數十里,但見荒山野草。上曰:「四望無際,莫知其極,此真所謂大漠也。」午次清冷泊。有泉湧出,名曰「瑞應泉」。

  二十三日午,發清冷泊,晚至雙秀峰。是程無水,自清冷泊載水炊飲。適天陰風寒下雨,人馬俱不渴。二十四日早,發雙秀峰,踰時至威虜鎮,泉曰「永清」。

  二十五日午後,發威虜鎮,晚至紫霞峰。二十六日,至玄雲谷。使臣舒百戶自瓦剌回。上召幼孜三人隨駕同行,聽其言瓦剌事。夜命寫敕,無桌,以氊覆地,伏而書之,書畢已四鼓矣。

  二十七日,次古梵場。二十八日早,發古梵場。行數十里,東北有山甚高廣,峰巒聳拔,蒼翠奇秀類江南諸山。山之下孤峯高起,上多白石,元氏諸王葬其下。晚至長清塞,有泉水甚清,賜名曰「玉華泉」。夜漏初下,上立帳殿前,指北斗曰:「至此則南望北斗矣。」語甚久方退。

  三十日,至順安鎮。上立帳殿前,指營外諸山曰:「此虜地諸山之入畫者。」遂令畫工圖之。晚下雨。

  五月初一日,早微雨,發順安鎮。行十餘里,山多白雲,上召指視前山曰:「此即名白雲山。」又行數里,白雲中有青氣接地,望之如青山白雲。上曰:「此山甚高大可觀。」幼孜以為信然。上笑曰:「此氣也,非真山。若誠為山,天下之山無有過之者。」度一岡,遙見臚朐河;又過一岡,上攬轡登其頂,四望而下。又行數里,臨臚朐河,立馬久之,賜名曰「飲馬河」。河水東北流,水迅疾。兩岸多山,甚秀拔,岸傍多榆柳。水中有洲,多蘆葦、青草,長尺餘,傳云不可飼馬,食多疾。水多魚,頃有以來進者。駐營河上,地名曰平漠鎮。初二日,駐蹕平漠鎮。賜食御庖鮮魚。初三日,發平漠鎮。由此順臚朐河東行,午至祥雲巘。上立帳殿前召語,片時乃退。初四日辰,發祥雲巘。午次蒼山峽。哨馬營已值胡騎四五人,得箭一枝、馬四匹來進。 (「得箭一枝馬四匹來進」,「進」原作「追」,據明古今說海本、清勝朝遺事本。)

  初五日,發蒼山峽。午次雲臺戍。地多野韭、沙葱,人多采食。又有金雀花,花似決明,莖似枸杞,有刺,葉小,圓而末銳,人采取其花食之。又有一種黃花菜,花大如茼蒿,葉大如指,長數尺,人亦采食。

  初六日,次錦屏山。

  初七日,次玉華峰。初八日,發玉華峰。胡騎都指揮欵台獲虜一人至,知虜在兀古兒扎河,晚遂渡飲馬河下營。

  初九日,上以輕騎逐虜,人各齎糧二十日。其餘軍士,令清遠侯帥領駐扎河上。 (「令清遠侯帥領駐扎河上」,「駐」原作「騎」,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扈從文臣,止令尚書方賓及光大、勉仁數人隨行。命幼孜留營中。初九日早,雨。駕將發,余同光大詣帳殿前見上,請隨駕同往。上曰:「爾不能戰陣,往亦無益。前途艱難,朕一時顧盻有不及,或為爾累,爾留此豈不安?」幼孜叩頭,不勝感激。食後送光大、勉仁出營門,馬上相別,殊覺愴然。是日,哨馬營獲胡寇數人及羊馬輜重送至大營,清遠侯復遣人護送馳詣上所,蓋欲以為嚮導也。

  十五日,早食後出城東,回至清遠侯帳下。坐移時,得上追逐胡虜動靜。十六日,食後同張侍郎、袁中書出外登一小山。四望天宇空闊,情懷甚適。回至張侍郎處作午飯。十七日,早食後有中官數人來過,邀余與茶,并取麪共食。

  十八日,早食後訪張侍郎,旋煑茶調麪,各啜一甌。

  十九日,食後聞捷音將至, (「食後聞捷音將至」,「音」原作「者」,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勝朝遺事本改。) 甚喜。清遠侯來邀作午飯,仍食鮮魚。二十日,食後袁中書過帳下,與語片時去,午後往城南外,遇雨即回。

  二十一日,早飯出城外候駕,光大、勉仁先至營中相見,且喜且戚。時駕從城外過,去城二十里安營。光大與勉仁先往,予收拾行李起帳房後往,行十餘里許,遇雷雨,乃駐馬。候雨過,至營中見上,與語良久,命寫平胡詔。

  二十二日,分軍由飲馬河先回,上以騎兵追逐餘虜,東行,步行者俱不得從。幼孜三人僕隸皆遣隨清遠侯回,不得已各留馬夫一人飼馬看行李。是日,發平胡詔及書敕諭數道,甚忙,迫午後起營,幼孜三人各牽一馬載行李,且乘且牽,甚覺艱難。晚次威遠戍。無帳房,乃采柳枝作窩舖,長可五六尺,闊可三四尺,上覆以氊衫,下以氊條籍地,僅可蔽風雨。予與光大二人同臥,予曰:「昨讀足下蓬窩詩,今復共此清致!」相視大發一笑。

  二十三日午,大雨,柳窩為雨所壓,衣服皆濕,幼孜三人冒雨入方尚書帳房內避雨。午後雨止,發威遠戍。幼孜三人收拾行李稍後,隨駕不及。渡臚朐河,人馬輳集河上。見安遠伯,與同行。雨過水漲,渰及馬腹。幼孜三人各牽從馬,馬爭渡歸泥淖者無數,三人馬幸無恙,登岸私自相慶。緣河行數里,多經水草,各騎而牽馬徐行。晚至廣安鎮,從者至昏黑不至,夜久方到。適幼孜三人被召,候立帳殿外,且營中馬驚,予三人俱恐馬逸,立不能安。久方出營,首問馬。從者云:「先覺馬驚,緊縶縻之,得不走。」心方懌。是夜有旨,令安遠伯往取步軍數千復來,凡步行者亦得相從。幼孜三人託安遠伯取皂隸及帳房。

  二十四日,發廣安鎮, (「發廣安鎮」,原脫「鎮」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由此循飲馬河東北行。午後次蟠龍山,從者帳房皆至。午大雨,平地水流,帳房內皆水。令皂隸從傍及中掘坑注水,須臾坑滿,以椀屏水。至暮雨止,地濕不可睡。令皂隸采溫蘆葦鋪地,用馬屉及氊席鋪之,加毛裘于上,略可睡。天明視之,溫氣滲透,氊裘皆潤。

  二十五日,發蟠龍山。雨意未止。晚次臨清嶺。二十六日, (「二十六日」,原無,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勝朝遺事本補。) 午後離飲馬河,取便道入山中。 (「取便道入山中」,原脫「取」字,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補。) 晚次定邊鎮。是程無水,載水為早炊。二十七日,發定邊鎮。午至河。午食後渡河,河水稍深,據鞍不能渡。幼孜三人俱脫衣乘散馬以渡,水沒馬及腰以上。及岸洗足,復穿靴衣,整裝上馬。行數里,少駐。復行,暮至雙清源,夜禁火不舉。

  二十八日,發雙清源。午至河,水益深,多用柳枝縛筏以渡。都督馬榮許方尚書渡河,方尚書邀予三人同往。西行七八里,至馬都督渡河處,見其並無區畫,且指使予輩從他渡。乃飄然東行十六七里,遇東寧衞指揮裴牙失帖木兒,旋縛筏渡予三人,即指使其麾下,麾下之人樂然聽命。先度予輩及行李訖,彼然後渡。裴指揮復令麾下炊飯,食予三人。再三辭謝之,乃以鮮魚為餽。裴,女直人,善騎射,上選其三百人扈從,能輕財好義,觀其所為,勝尋常萬倍。當時達官貴人不為少矣,每日聚會相笑語,其力皆足以渡予輩,甚不為難,而邂逅之間,面目相視如不相識。于此尚然,而況臨大患之者乎?此裴指揮所以為難得也。晚次平山甸。上立帳殿前,召幼孜三人問渡河之由。上意謂必由官筏而渡,不知官筏尤難渡。光大備言裴牙失帖木兒之故,上嘆曰:「朕渡河時已命筏上渡,汝何不由彼而渡?」光大曰:「臣輩不知,及至彼,又無與臣言者, (「又無與臣言者」,原脫「與」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故不由彼渡。」上笑曰:「今日方為艱難,汝得無懼乎?」因渡水,得一木板,上有虜字,就以進,上命譯史讀之, (「上命譯史讀之」,「譯史」原作「譚使」,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改。) 乃祈雨之言也。虜語謂之扎達,華言云詛風雨,蓋虜中有此術也。

  二十九日,發平山甸,晚次盤流戍。六月初一日早,發盤流戍,晚次擬翠岡。初二日,發凝翠岡,午經闊灤海子。上令幼孜數人往觀。去營可五六里,有山如長堤以限水。海子甚闊,望之者無畔岸。遙望水高如山,但見白浪隱隱,自高而下。天下之物,莫平于水。嘗經江湖間,望水無不平者;獨此水遠見如山之高,近處若極下,此理極不可曉。觀畢復命,上曰:「此水周圍千餘里,斡難、臚朐凡七河注其中,故大也。」遂賜名「玄溟池」。晚次玉帶河。

  初三日,發玉帶河,晚次雄武鎮。上召予同勉仁往,光大看馬,及退,獨予失去所騎馬二匹。周匝營中尋數回不見,而夜深漸覺疲倦。及睡,漏下已三鼓矣。初四日,發雄武鎮。問方尚書借馬,騎至營中。復徧歷營中尋馬,至東北營外,忽見所騎棗騮馬麾縶帳房傍。馬見予,低回似欲言者。問一卒,言此馬昨晚為中官從者所獲,適牽至此。若來遲,恐移至他所,不復可見矣。予遂牽回帳中, (「予遂牽回帳中」,「牽」原作「奉」,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諸公莫不舉手相慶。晚次清胡源。

  初五日,發清胡源,晚次澄清河。初六日,發澄清河,數里渡河,穿入柳林中,柳蒙密不可行,下皆汙泥,行五六十里下營。大雨如注,至晚不止。又復起營,夜至清楊戍。

  初七日,發清楊戍。凡四渡河,河水甚急。午次克忒克剌,華言「半箇山」。山甚峻拔,遠望如坡,故名。入此,河稍狹,山攢簇,多松林,上曰:「此松林甚似江南。」至前山水益清秀可愛,孰謂虜地有此奇觀也。晚次蒼松峽。隔岸坡陀間,樹林蓊鬱,宛如村落,水邊榆柳繁茂,荒草深數尺,而草稍俱為物所食。是日獲虜二人, (「是日獲虜二人」,原脫「虜」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因問之,知虜騎曾經過此一宿,草為馬所食也。

  初八日,發蒼松峽,渡泥河數次,河狹水淺,兩岸泥深,人馬多陷。晚度黑松林。光大先往,予與勉仁隨後,見松林蒼翠可愛,遂下馬少憩。復行十數里,下營飼馬,日沒復啟行。夜入山谷中,乘月倍道兼行,上坡下澗,不勝崎嶇。月落,路難行,旌旗甲戈咫尺不能辨。幼孜三人從寶纛, (「幼孜三人從寶纛」,「從」原作「行」,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勝朝遺事本改。) 須臾莫知其處。但前騎皆不行,始下馬立於半山間。逾時復上馬,下至平川。而路多泥淖且陷,益難行,而嚮導亦惑,遂止,次飛雲壑。

  初九日,發飛雲壑。行三十餘里,凡度數山。至一水泉處,前哨馬已見虜列陣以待。上飭諸將嚴整行伍,先率數十騎登山以望地勢。幼孜三人下馬披甲,復上馬隨陣後。度一大山,見虜出沒于山谷中。少頃,遣人來偽降。先是,上嘗度虜必偽乞降,預書招降敕一紙以待。至是虜果來,上在陣前召取敕,幼孜遂馳馬至前以敕進, (「幼孜遂馳馬至前以勑進」,原脫「以」字,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勝朝遺事本補。) 上曰:「虜詐來請降,朕亦給之。」乃以敕付來者去。又行數十里,駐兵于山谷中。時甚熱,已半日不食,饑疲殊甚。忽得皂隸一人載水一瓶、宿飯一盂至,予三人用水淘食之甚甘。忽見行陣動,亟策馬前行。俄聞砲聲,而左哨已與虜敵,虜選鋒以當我中軍,上麾宿衞即摧敗之。虜勢披靡,追奔不十餘里,予三人同方尚書隨寶纛前進。上已駐兵于靜虜鎮,遣傳令都指揮王貴來收兵。貴見予數人驚曰:「何故在此?主上已久下營,可亟回。」予數人遂回。往返已百餘里,至夜方至營,而從者無一人在側。下馬倦甚,又復饑渴。移時,忽有一皂隸至,載水一瓶,飯一盂,予三人即共食之,又甘如午所食者。乃留一瓢飲,方尚書飲畢曰:「此直二百貫!」三鼓方臥,而風露頗寒,以箭插地,覆氊衫于土傍,風冷冷襲人,雖甚倦而目不交睫。須臾已五鼓,乃起坐待天明。

  初十月早,發靜虜鎮,命諸將皆由東行。人渴甚,以衣于草間且行且拽漬露水,扭出飲之。行數十里始得水,遂往飲馬,予與勉仁馬多陷泥中。時渴甚,水皆成泥,不可飲,乃回解鞍,中官以水一壺飲予三人。從者稍稍至,取水就炊。食畢即行,晚次駐驆峰。

  十一日,上先將精騎窮追虜潰散者,令予三人及文職扈從者皆隨都督金玉、冀中所領馬步後進。午始行入山谷中,漸見虜棄輜重。 (「漸見虜棄輜重」,「棄」原作「并」,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勝朝遺事本改。) 晚次長秀川,而輜重彌望。十二日,發長秀川,隨川東南行,虜棄牛羊狗馬滿山谷。暮次回曲津。

  十三日,發回曲津。光大斃一馬。午次廣漠戍,歸大營。上逐虜于山谷間,復大敗之, (「復大敗之」,「復」原作「後」,據明古今說海本、清勝朝遺事本改。) 久方回營。幼孜三人見于帳殿,上語破賊之故,復加慰勞,幼孜三人叩頭謝。

  十四日,發廣漠戍。行數里渡河,河濱泥深,陷及馬腹,餘虜尚出沒,來窺我後。上按兵河曲,佯以數人載輜重于後以誘之。 (「佯以數人載輜重于後以誘之」,「佯」原作「併」,據明古今說海本、清勝朝遺事本改。) 虜見競奔而前,銃響伏發,虜愴惶渡河,我騎乘之,生擒數人,餘皆死,虜由是遂絕。晚次蔚藍山。

  十五日,發蔚藍山,晚次寧武鎮。十六日,發寧武鎮,晚次紫雲谷。

  十七日,發紫雲谷,晚次玉潤山。十八日,發玉潤山,晚次紫薇岡。十九日,發紫薇岡,晚次青陽嶺。二十日,發青陽嶺,晚次青葉原。二十一日,發青葉原,晚次淳化鎮。

  二十二日,發淳化鎮,渡河,深及馬鞍。光大所乘馬疲乏,予駐馬先渡,渡訖,復以渡光大。既渡以為無水矣,而入一水澤中,長六七里,草深,泥水相交。復渡兩河,泥陷及馬腹,馬行泥潦中,幾陷者數,而他馬陷沒者無數,幼孜三人馬幸免。晚次秀水溪。

  二十三日,發秀水溪,行十餘里,入淙流峽,甚險,一水流其中,路傾側臨水,縈廻曲折如羊腸,日凡七八渡,登高下低,馬行疲倦。幼孜三人度一高岡,下馬暫息,盻望出峽口,杳不可到。復上馬,逾數岡方至營。晚次峽中。

  二十四日,發淙流峽,晚次錦雲峰。二十五日,發錦雲峰,晚次永寧戍。二十六日,發永寧戍,晚次長樂鎮。二十七日,發長樂鎮,草間多蚊,大者如蜻蜓,拂面嘬噆,拂之不去。晚次通川甸,即應昌東二海子間。上登山遙望,指海邊石曰:「此即三山石也。」營之西南曼陀羅山下,有寺基,元公主造寺出家于此,國初廢。

  二十八日,次金沙苑。

  二十九日,發金沙苑,是程多水,途邊多榆柳,沙陀高低,樹青沙白,甚有可觀。上曰:「此景猶小李金碧山水也。」行數十里,有大海子,水稍深,先令軍士伐木為橋以渡,晚次玻瓈谷。三十日,次威信戍。七月初一日,次武平鎮。

  初二日,次開平, (「次開平」,「開」原作「間」,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改。) 營于斡耳朵,華言宮殿也。元時宮殿故址猶存,荒臺斷礎,零落於荒烟野草之間, (「荒臺斷礎零落於荒烟野草之間」,「斷礎」原作「新絕」,脫「於」、「之間」,據明紀錄彙編本改、補。) 可為一慨。

  初四日,次環川。上召賜瓜果。初五日,次李陵臺,今名威虜驛。連渡數河,水深及馬鞍。晚次寧安驛。初七日,發寧安驛,經元西凉亭故址。四面石墻未廢,殿基樹木已成抱,殿前栢兩行仍在,但蕭條寂寞。觀久,悵然而出。晚次盤谷鎮。

  初八日,發盤谷鎮,入山峽中。山路甚險,兩山相夾 (「兩山相夾」,「兩」原作「城」,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如行夾城中。上曰:「此山險陡若是,雖有虜騎千羣,豈能至此?縱有能至此,斷其歸路,鮮有能出者。」晚次觸石。初九日,次龍門。龍門兩山對峙,石崖千仞,水流其中,路由水中行,山水泛溢,此處最險。上指北山曰:「斷此路,孰能度者?」崖石懸處甚平, (「崖石懸處甚平」,「崖」字原空缺,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勝朝遺事本補。) 光大曰:「此處好鐫磨崖碑。」上曰:「朕意如此,汝言正相合也。」

  初十日,次燕然關。十一日,次長安嶺。至此方出險。十二日,次鎮安驛。

  十三日,次懷來。十四日,次永安甸。上召賜瓜果。

  十五日,度居庸關。上令幼孜三人記關內橋。自八達嶺出關口,凡二十三橋。晚次龍虎臺。十六日,次清河。十七日,駕入北京。

  附录:

  北征錄一卷後北征錄一卷(戸部尚書王際華家藏本)

  明金幼孜撰幼孜本名善以字行新淦人建文已卯舉人授戸科給事中燕王簒位後改翰林檢討厯官禮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卒諡文靖事蹟具明史本傳幼孜在永樂中叅預機務因北征阿嚕台時扈從出塞紀所厯山川古蹟及行營之所見聞以成前錄本傳稱成祖重幼孜文學所過山川要害輒命記之幼孜據鞍起草立就又稱所撰有北征前後二錄卽此本也前錄自永樂八年二月至七月後錄自永樂十二年三月至八月並按日記載其往返大綱均與史傳相合其瑣語襍事則史所不錄者也(四庫全書總目·史部·雜史類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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