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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典故卷之七十九  菽園雜記七(明) 陸容 撰

 

  (菽園雜記,十一卷,明太倉陸容撰。容(一四三六──一四九四),字文量,號式齋。成化二年進士。陸容少有文名,學識淵博。官至浙江布政司右參政,另著有式齋集三十八卷。傳見明史文苑傳。此書通行者為十五卷本,如明嘉靖間毛仲良刻本,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守山閣叢書本。惟本叢書將原書之卷十二至十五更名為蓬軒類記。參見卷六十八第一五一五頁第一個注釋,此本詳實,多有通行本所未收錄者。)

  菽園雜記七

  予為庠生時,嘗以家難赴愬前巡撫崔莊敏公。公以「瞽叟殺人,舜竊負而逃,遵海濱而處。當是時也,愛親之心勝,其於直不直何暇計哉」一節為題,命作講義。公初讀破題喜,及讀至結尾,有云:「使葉公而知此,其肯以證父攘羊之為直;使漢高而知此,其肯貪天下而分羹於敵國哉!」乃益喜,稱賞之。予時亦以為偶有新得也。近得楊廉夫鐵崖樂府有桮羹辭,鄭子美師山文集有索羹論,乃知此義古人先得之矣。師山論識見高,議論當如云:「項羽置太公於俎上,告高祖而殺之。高祖於此所宜卑辭請降,迎歸其父。然後以項羽既弒其君,又欲殺人之父以挾其子,興師問罪,與之決勝負於一戰,定成敗於萬全,未晚也。豈可大言無當,索父之羹,以吾親之重,為天下之一擲哉!向非項羽有婦人之仁,高祖有項伯之援, (「高祖有項伯之援」,句前原衍一「使」字,「有」字原作「無」,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鈔本刪、改。) 則太公烹於俎上矣。項羽既殺太公,分羹高祖,然後布告天下,謂高祖不顧其父,挾人殺之而食其羹,興師問罪,則高祖負殺父之名,此身且將無所容於天地之間,又安能與之争天下哉!項羽計不出此,反惑於為天下者不顧其家之言,使太公幸而獲免,高祖因之成事,天下遂以高祖為得計,索羹為名言。 (「索羹為名言」,「言」字原缺,據墨海金壺叢書本補。) 紊綱常之義,失輕重之權矣。」末乃引孟子答桃應之問結之,此前人所未道也。

  甲午紀功宣府,常咨問本處鎮巡文武大臣功業德惠在人耳目者,武強侯楊公洪,都督譚公廣,侍郎劉公璉,都御史李公秉,葉公盛。

  本朝中官,自正統年間以來,專權擅政者,固常有之。而傷害忠良,勢傾中外者,莫如太監王振。然宣德年間,朝廷起取花木鳥獸及諸珍異之好,內官接跡道途,騷擾甚矣。自振秉內政,未常輕差一人出外,十四年間,軍民得以休息。是雖聖君賢相治效所在,而內官之權,振實挽之,不使波濫四及,天下陰受其惠多矣,此亦不可掩也。

  楊文定公溥在內閣時,其子來自石首,備言所過州縣官迎送餽遺之勤。南京吏部侍郎范公理,時知江陵縣,頗不為禮,公聞而異之。後廉知其賢,即薦知德安府,其為縣饞八月而已。商文毅公輅自內閣罷官歸,工侍杜公謙時為主事,治水呂梁,遇之獨厚。商後被召復職,每汲引之。白恭敏公圭任浙江布政使,過徐州洪,家人與水手相歐。主事袁規收其儀仗,懇請而求解。未幾,召為工侍,袁不自安,而公未嘗形於辭色。少保于公謙為兵部時,葉文莊公在兵科,屢劾之。後喪偶,請于為誌墓,慨然成之。李文達公之於文莊,聞人譖其議己, (「聞人譖其議己」,「譖」字原作「讚」,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則深銜之,且抑之。至其没,文莊始得入為禮侍。其不同如此。

  江南巡撫大臣,惟周文襄公忱最有名。蓋公才識固優於人,其勤謹專心於公事,亦非人所能及者。聞公有一冊曆,自記日行事,纖悉不遺。每日陰晴風雨,亦必詳記,如云某日午前晴,午後陰。某日東風,某日西風,某日晝夜雨。人初不知其故。一日,某縣民告糧船江行失風,公詰其失船為某日?午前午後?東風西風?其人不能知而妄對。公一一語其實,其人驚而服,詐遂不得行。於是知公之風雨必記,蓋亦公事,非漫書也。

  還元水者,臘月以空瓶,不拘大小,細布緘其口,引之以索,浸糞廁中。日久糞汁滲入,瓶滿自沉,取埋土中。二三年,化為清水,略無臭氣。凡毒瘡初發時,取一盞飲之,其毒自散。此法聞之沈玄谷先生,嘗驗之有效。

  凡咽喉初覺擁塞,一時無藥,以紙絞探鼻中,或嗅皂角末,歕嚏數次,可散熱毒,仍以李樹近根皮磨水塗喉外,良愈。

  輟耕錄言:「嬸、妗字非古,吳音世母合而為嬸,舅母合而為妗耳。」此說最是。今吳中鄉婦呼阿母,聲急則合而為黯。輕躁之子呼先生二字,合而為襄, (「合而為襄」,「襄」字原作「寰」,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但未有此字耳。又如前人謂語助爾,即而已字反切,楚辭些,即娑訶字反切。今以類推之,蜀人以筆為不律,吳人以孔為窟隴,疑即二字之反切耳。又如古人以瓠為壺, (「又如古人以瓠為壺」,「古」字原作「吉」,「瓠」字原作「■〈麥瓜〉」,均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詩「八片斷壺」是已。今人以為葫蘆,疑亦然耳。

  世俗相傳,以三月二十八日為東嶽生日,然不見於紀載。許襄敏公彬重修蒿里祠記云: (「許襄敏公彬重條蒿里祠記云」,「襄敏」原作「文□」,據列朝詩集小傳乙集(上海古籍出版社點校本)許彬條改。「祠」字原作「詞」,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鈔本改。) 「每年三月二十八日屬東嶽帝君誕辰。天下之人不遠千數百里,各有香帛牲牢來獻者恐後。」是見於文字矣。夫天開於子,地闢於丑,當其開闢之時,天下山川無大無小,皆一時凝結而成。非今日生一山,明日生一山,有日月次第可記而謂之生日也。其妄誕不辯而明矣。不知許公何所據而書之石乎!然其文集中無此篇,豈他人依託之歟。

  韻書云:「楚莊王滅陳為縣, (「楚王滅陳為縣」,「滅」字原作「臧」,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鈔本改。) 縣之名自此始。」此說非也。周禮小司徒有云:「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四甸為縣。」又遂人云:「五家為隣,五隣為里,四里為酇,五酇為鄙,五鄙為縣。」則縣之名先已有之,但與今縣制不同耳。或謂郡縣自秦、漢始,亦非也。周制,地方千里,分為百縣,縣有四郡。上大夫受縣,下大夫受郡。秦廢封建之制,置三十六郡,以監天下之縣。漢因而增置郡國六十七。郡之名亦先有之。特古今制度不同,大小敻異耳。

  前代史,凡事更時未久,曰亡何,曰居亡何,曰居亡幾何,曰未幾。其最近者曰頃之,曰少選,曰為間,曰已而,曰既而。至宋人作唐書,事或踰年,或數月,或數日,率用「俄而」字接。俄為頃速之義,惟其近久用之,故後人效之。如敘宋太祖太宗授受之際,一則曰「俄而殂」,一則曰「俄而帝崩」。以致燭影斧聲之疑,紛紛異說。嘗考之開寶九年冬十月壬子,帝以後事屬晉王。癸丑夕崩於萬歲殿。太祖夜召晉王,時夜已四鼓。蓋前後二夕,而曰「俄而」一字不當,害事如此。敘事之文,可不慎歟?

  俞貞木字有立,錢芹字繼忠,皆蘇人。革除年間,蘇守姚善好禮賢士,有立以明經見重於守,月朔望必延致講書府學。嘗令吏饋米於有立,誤送繼忠。吏惶恐白守,將取還。有立云:「錢先生與人不苟合,尤不苟取與。今受米不辭,必知公之賢耳。」守驚異,即令人請會。繼忠對使者云:「吾為郡民,有召敢不赴。但吾心未宿戒,不可輕往,他日可也。」他日,乃洗濯衣冠,齋沐而往。守甚喜,延之別室,請問經書疑義。繼忠云:「此士子之務耳。公為政何不談時務而及此邪?」姚守益起敬,遂問今日以何為急務?繼忠令屏左右,云:「今日之務,以勤王為急。」守躍然而悟,於是密結鎮、常、嘉、松四郡守,訓練其民,率先赴行,竟死其事。

  戶書夏忠靖公原吉,長沙人,德量寬厚,喜怒不形。永樂間,嘗以治水至崑山,寓于墩某寺。所居不設儀從,鄉民數人入寺游觀,公方坐室中觀書,不意其為夏公也,雜作其傍。既而他之,問僧云:「尚書何在?」僧云:「室中觀書者是也。」民懼,奔去。公好食煼猪肝,一日,膳夫供具,公飯盡而肝如故,怪之。已而分食,乃知入鹽過多,鹹不可食也。人服其量。 (「人服其量」,「其」字原作「有」,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鈔本改。) 楊東里作公神道碑,記隸污織金賜衣,吏碎所愛硯,皆無怒意。謂其有王子明、韓稚圭之度,非過稱也。

  丈量田地,最是善玫,若委託得人,奉公量見頃畝實數,使多余虧欠各得明白,則余者不至暗損貧寒,欠者不至虛賠糧稅,弊除而利興矣。周文襄巡撫時,嘗有此舉,但戶部主事何寅有負委託,日惟躭酒,未嘗徧歷田野,督屬親看丈量,祇憑里胥輩開報,輒與准理。不思天下之物有餘有欠,有不餘不欠,不能一律齊也。今丈量稍多分毫者,必謂之積出;比原數虧欠者,皆謂之量同; (「皆謂之量同」,「之」字原缺,據墨海金壺叢書本補。) 更不開虧欠一頃。如太倉城中軍民居址,街衢河道,俱作納糧田地。量至北郊二十七保,多出田畝若干,將內二頃九十三畝有奇,撥與太倉學收租。蓋縮於城市,而伸於郊墟,故有此積出,非原額之外田也。 (「非原額之外田也」,「也」字原缺,據墨海金壺叢書本補。) 別處量出多餘者,則以送京官之家。自正統初至今,量同者納無地之糧,京官家享無稅之利。是雖何寅貽患於民,文襄公安於成案,不察其弊,蓋亦不能無責也。寅,廣東南海人,常問其家世,已蕩然矣。或者為官不忠所事之報邪?

  府官之制,始於秦立郡守、郡尉、郡丞、郡監之官。漢因秦制,罷郡監,以丞相史分刺屬郡,謂之刺史。景帝改郡守稱太守,郡屬有司馬之官。後漢有郡主簿、五官掾。五官掾者,兼置功曹、戶曹、決曹、賊曹、倉曹是也。晉、齊、梁、陳並因之。隋改刺史為總管,以長史、司馬、錄事、參軍、東西曹掾、司功、司兵、司倉、司土、司馬、司法、 (「司法」二字原缺,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補。) 司戶諸參軍為參佐,而省治中、別駕。煬帝改總管為太守,改長史、司馬為通守、贊治,尋改贊治為郡丞。唐改太守為總管,又改總管為都督,省郡丞,置別駕、長史,餘悉因隋制。景雲初,罷州都督為刺史。 (「罷州都督為剌史」,「州」字原作「將」,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天寶元年,改刺史為太守。乾元元年,陞州刺史為節度使。大曆五年,改節度使為觀察使。至宋,以知州帶大都督之銜,其官屬有通判、長史、 (「長史」,「史」字原作「使」,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司馬、僉判、判官、掌書記、推官、支使、錄事、司戶、司法、司土、司理、參軍。政和間,置司儀、司兵、司功與司錄、司戶、司土、司刑為州七曹。 (「司刑為州七曹」,「刑」字原作「利」,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宣和間,改州為路,設安撫使都總管,兼本路鈐轄。紹興初,改州為府,以知州為知府,設通判三員,罷司儀、司兵、司功諸曹官。元改府為路,設達魯花赤、總管、同知、治中、判官、推官、經歷、知事、照磨、提控案牘、譯史及錄事司達魯花赤、錄事、判官各一員。本朝改路為府,革達魯花赤、治中、提控案牘、譯史、錄事,改總管為知府,判官為通判,而同知、推官、經歷、知事、照磨皆仍其舊,檢校則建置云。

  今世富家有起自微賤者,往往依附名族,誣人以及其子孫,而不知逆理忘親,其犯不韙甚矣。吳中此風尤甚。如太倉有孔淵字世隆者,孔子五十三世孫,其六世祖端越仕宋,南渡。至其父之敬,任元通州監稅,徙家崑山。元祐初,州治遷太倉,新作學宮,世隆多所經畫,遂攝學事,號莘野老夫。子克讓,孫士學,皆能世其業。士學甚貧,常州某縣一富家欲求通譜,士學知其冒偽,力拒之不容。歿後無子,家人不能自存,富家乃以米一船易譜去。以此觀之,則聖賢之後被小人盗名欺世者多矣。

  周瑛梁石知廣德州時, (「周瑛梁石知廣德州時」,「梁」字原作「良」,據明史卷二八二儒林傳一改;「州」字原作「縣」,據明史卷四十地理志一及卷二八二儒林傳一改。) 作祠山雜辯。其辯埋葬一事云: (「其辯埋葬一事云」,「葬」字原作「藏」,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下文亦同。) 按埋本作貍,周禮:「以貍沈祭山林川澤。」 (「周禮以貍沈祭山林川澤」,原作「沈祭山川」,據墨海金壺叢書本及周禮春官大宗伯條(中華書局影印十三經注疏本)改。) 註云:「祭山林則貍之,祭川澤則沈之。」是埋葬者,本山澤之祭也。 (「是埋葬者本山澤之祭也」,「澤」字原作「林」,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其曰今夜埋葬,及旦皆無有。過言耳。考諸本集誌埋葬事, (「考諸本集誌埋葬事」,「事」字原作「是」,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謂坎地深廣各五尺,凡祭物皆三百六十,舁置坎中,蒙以太牢之皮,加土而平治之,土不見贏餘,或加縮於初。及久後埋葬,見贏餘者,平治之也。或加縮於初者,物腐而土陷也。久後埋葬不見中所有者,物化也。今盗發古塚,皆不見其中所有者,亦化也。人言地熱則速化,埋葬易化,地熱故也。道流欲神異之,往往過言,流傳天下,使人驚駭云云。本集蓋祠山舊有指掌集,梁石按而辯之。

  布衣沈鑒文昭記覽博洽,而放言自廢,時目為「沈落魄」。或問云:「今之居大位享大福者,未必有學問。有學問者多是貧賤無福,何也?」文昭云:「有學問便是福,何須富貴?」老僧惟寅常云:「讀書要有福,無福者讀書不成。如人家子弟有志讀書,若無衣食之憂,戶役之擾,疾病之累以奪其心, (「疾病之累以奪其心」,「累」字原作「數」,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便是有福。縱使無憂於衣食, (「縱使無憂於衣食」,「縱」字原作「總」,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無擾於戶役, (「無擾於戶役」,「擾」字原作「憂」,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若身常有疾,則不能遂志,即是無福。」此等議論皆有理。

  前代賜諸侯有湯沐邑,賜公主有脂粉田,而皇莊則未聞也。今所謂皇莊者,大率皆國初牧地及民田耳。歲計之人,有內官掌之,以為乘輿供奉。然國家富有天下,尺地莫非其有,倉廩府庫,莫非其財。而又有皇莊以為己有,此固眾人所不識也。聞大臣中惟彭文憲嘗言之,其疏留中不出。而言官不聞有議乞革罷者,何邪?或云:正統、天順間尚無之。

  瞿世用御史巡按廣東時,常寢疾。臥內有堊壁一堵,一夕幻出山水圖。世用心怪之,然猶疑病中眼花,妾有所見。召縣官入視,皆以為畫也。乃命以墨塗之,隱隱猶見筆跡,後數日方滅也。世用病尋愈,亦無他,事竟不可曉其故也。

  京師閭閻,多信女巫。有武人陳五者,厭其家崇信之篤,莫能制。一日,含青李於腮,紿家人瘡瘇痛甚,不食而臥者竟日。其妻憂甚,召女巫治之。巫降神,謂五所患是名疔瘡,以其素不敬神,神不與救。家人羅拜懇祈,然後許之。五佯作呻喚甚急,語家人云:「必得神師入視,救我可也。」巫入按視,五乃從容吐青李示之, (「五乃從容吐青李示之」,「示」字原作「視」,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捽巫,批其頰而出之門外。自此家人無崇信者。常聞曾驗封談笑及之。

  靈隱寺詩,唐音以為駱賓王作。詩話以為宋之問游此寺,月夕繞廊行吟,有老僧問曰:「少年不寐,吟咏甚苦,何邪?」之問答云:「欲題此寺,而思不屬。」僧曰:「試吟上聯。」之問曰:「鶁嶺鬱岧嶤,龍宮鎖寂寥。」僧曰:「何不道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之問驚駭,遂續終篇云云。僧一聯乃篇中警句也。遲明訪之, (「遲明訪之」,「明」字原作「日」,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已無是人,意其為駱賓王云。今僧家以賓王歿,而有神化為老僧,此說非也。蓋賓王因徐敬業之敗,而去為僧,以逃難而至此,恐之問踪跡而知之,故乃逃避之耳。不然但云意其為鬼物可也,何以遂意其為賓王邪?

  「布衣李靖,不揆狂簡,獻書西嶽大王閣下。靖聞上清下濁,爰分天地之儀;晝明夜昏,乃著人神之道。又聞聰明正直,依人而行,至誠感神,信不虛矣。伏惟大王嵯峨擅德,肅爽凝威,為靈術制,百神配位,名雄四嶽。為以歷像清廟, (「是以歷像清廟」,「是」字原缺,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補。) 作鎮金方。遐觀歷代哲王,莫不順時禋祀,興雲致雨,天實肯從; (「天實肯從」,「實」字原作「寶」,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轉孽為祥, (「轉孽為祥」,「孽」字原作「莩」,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何有不賴?嗚呼,靖者一丈夫爾, (「靖者一文夫耳」,「文夫」原作「人」,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何得進不偶用,退不獲安?呼吸若窮池之魚,進退若失林之鳥,憂傷之心,不能已已。社稷淩遲,宇宙傾覆,奸雄兢逐,郡縣土崩,遂欲建義橫行,雲飛電掃,斬鯨鯢而清海嶽,卷氛祲以開山河。使萬姓昭蘇,庶物昌運, (「庶物昌運」,「運」字原作「應」,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即應天順人之作也。 (「即應天順人之作也」,「人」字原作「時」,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又大寶不可以妄據,欲仗劍竭節,未有飛龍在天,捧忠義之心身, (「捧忠義之心」,「捧」字原作「捲」,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傾濟世志,吐肝膽於階下。惟神鑒之,願告進退之機,得遂平生之志,有賽德之時,終陳擊鼓。若三問不對,亦何神之有靈?然後靖即斬大王頭,焚其廟,建縱構之略,亦未晚也。惟神裁之。」右李衛公上西嶽書。不見紀載,喜其奇而錄之。聞高皇將起義兵,陰卜於某寺伽藍神。三投珓,皆不許,遂擊破神像而去。十數年間,致成大業。蓋古之英雄豪傑,欲建功業,若衛公者,必其先有定志,而假鬼神以決之,所謂質諸鬼神而無疑者也。況帝王之興,自有天命,雖鬼神之靈, (「雖鬼神之靈」,「神」字原缺,據墨海金壺叢書本補。) 亦莫能測其機兆,則夫叢祠土偶豈能決哉! (「則夫叢祠土偶豈能決哉」,「叢」字原作「薰」,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鈔本改。)

  天順間,太監曹吉祥、忠國公石亨用事,勢焰炙手可焚。文人武士,出入其門以盗有名器者,不可勝數。京師有賀三老者,吉祥從子都督曹欽之妻父也。 (「吉祥從子都督曹欽之妻父也」,「吉祥從子」四字原缺,據墨海金壺叢書本補。) 見欽聲勢日盛,獨不踵其門。 (「獨不踵其門」,「獨」字原作「猶」,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欽常欲為求一官,力辭不可。乾麵衚衕口,一賣餅小家,生女美而豔,都督石彪欲娶為妾,父母樂而從,惟女獨不肯,乃已。未幾石氏敗,彪棄市。曹欽謀反,凡連姻及所親者,誅竄殆盡,三老獨免。

  京師有婦女嫁外京人為妻妾者,初看時,以美者出拜,及臨娶,以醜者換之,名曰戳包兒。有過門信宿,盗其所有逃去者,名曰拏殃兒。此特里閈奸邪耳。 (「此特里閈奸邪耳」,「特」字原作「等」,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鈔本改。) 又有幼男詐為女子,傅粉纏足,其態逼真。過門時,乘其不意,即逃去。成化間,常有嫁一監生者,適無釁可逃。及暮,近之,乃男子也。執於官,併其媒罪之。 (「併其媒罪之」,「其」字原缺,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鈔本補。) 有男詐為女師者,京城內外人家,留教針指,婦女多被其污,而不能自明。後至真定一生員家,生往狎之,力辭不許。生強之,乃男子,遂繫之於官,械送京師法司,議為不道,奏剮於市。此皆所謂人世極妖也。

  凡物非其地所常產而異者,皆不宜食。南京城外,一歲,茅根地忽生菌,甚肥,取而食者多死。江陰民竹林生笋數枚,其大勝常,民以為奇,取獻徐中書頤,頤疑之,令民掘笋生處,有大蛇二窟其下,蓋蛇氣所鍾也,使誤食之,得不中其毒乎?

  鮠魚字一作鮰, (「鮠魚字一作鮰」,「鮰」字原作「■〈魚四〉」,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味美而子有毒,不減河豚子,食之能殺人。聞蛇亦能化鱉。凡鱉在旱地得者, (「凡鱉在旱地得者不宜食」,「凡鱉」二字原缺,據墨海金壺叢書本補。) 不宜食,下水則無毒矣。

  駙馬都尉本秦、漢官。漢有奉車都尉,主車輿;駙馬都尉,主駙馬;騎都尉,主羽林騎,是謂三都尉。 (「是謂三都尉」,「是」字原作「走」,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今止稱駙馬,省文耳。若以騎都尉律之,本不可省。然唐人云:「戚里舊知何駙馬」,今人數列侯云「公侯駙馬伯」,蓋詩詞文移取便無妨。若君前奏封,自當稱駙馬都尉為當。今謁陵、陛辭、復命,皆云駙馬臣某。蓋承襲謬誤,而莫知之正耳。

  成化庚子,山西石州民家生一猪,二頭二尾八足,共一脊,生下即死。王主事祿公差至其地, (「王主事祿公差至其地」,「王」字原缺,據墨海金壺叢書本補。) 嘗聞之知州云。

  嘗與鄭介菴會飲, (「嘗與鄭介菴會飲」,「與」字原作「聞」,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介菴問魚餒肉敗, (「介菴問魚餒肉敗」,「餒」字原作「??爰」,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不直曰魚爛肉腐, (「不直曰魚爛肉腐」,「直」字原作「食」,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而云然,何如?予不能對,因請教。曰:「魚之爛自內始,如腹之餒;肉之腐自外入,如軍之敗。」請問何出?云:「不知所出,常聞之先輩張伯緒如此。」後讀程沙隨思問錄,中具此說,始知出於程。嘗見晦菴先生所稱沙隨為程丈, (「嘗見晦菴先生所稱沙隨為程丈」,「丈」字原作「父」,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蓋前輩也。思問錄於論、孟多所發明。

  同僚劉時雍言其鄉一女染奇病,每中夜,有物來與交,日漸羸憊,醫莫能治。聞一道士能祛邪,請治之。道士求二童男。沐浴更衣,各授以劍,作咒語,噀水使舞。舞之將終,而叱之去。二童遂趨出,投水中,久之不起,眾危之。又踰半日,其水忽涌起,二童共持一大蛇頭出,頭微有角,蓋蛟類也。二童仆地,久而始甦。女是夜始安寢,病不復作矣。道士由是名譽大振。其後有人召之,竟不驗矣。或疑其犯淫,自污壞也。夫蛟者,惡物也。昔周子隱、許旌陽皆嘗斬蛟。疑天地間自有此等神術,人能至誠感神,則神物為之訶護,而其術以行。不然,則深淵之底,蛟龍之所蟠據,人雖氣正而才武,非其素履熟由之地, (「非其素履熟由之地」,「其」字原缺,據墨海金壺叢書本補。) 而亡生以狥之,鮮有不墮其牙頰者矣,安望其能提髑髏而出哉!

  翰林編修張先生元禎嘗建言,選六科給事中不必拘體貌長大,惟當以器識遠大,學問該博,文章優贍者充之。其言最當。徒以不拘體貌一言有礙, (「徒以不拘體貌一言有礙」,「徒」字原作「緣」,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鈔本改。) 竟托之空言而已。蓋六科係近侍官,兼主奏對,必選體貌端厚,語言的確者以壯觀班行,表儀朝宁。但在前居此地者,體貌非不端厚,而其器識、學問、文章,往往過人。蓋出自精選,號為得人。如姚夔、葉盛、林聰、尹旻、張寧輩是已。以後則專以體貌為主,而其所重者反不之計。所謂出題考選,亦不過借此以掩人耳目,虛應故事。揆其所以,其時典選者相繼多北人, (「其時典選者相繼多北人」,「時」字原作「持」,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鈔本改。) 大率專主體貌,則其類得以並進。若不拘此而考藝艱嚴,則孑無一人。況學識兼備者,必能灼見政治之得失, (「必能灼見政治之得失」,「能」字原作「無」,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而屢有糾彈,不若安靜簡默者,故不得不然也。鹽山王忠肅公,名望素重者,然亦進一二鄉里之劣者,則其餘不足責矣。使為吏部者,以公天下為心,不陰厚鄉里,遇缺選其體貌豐偉,音吐正當者,五倍其數,試其奏議彈文數篇,塲屋時文,非所宜試。每五六人中擇其優者一人奏上,如此而不得人,吾未之信也。

  同僚吳味道處之,遂昌人。嘗言其家人看稻莊所,夜吹笛以自娛,忽有大面矮人倚石而聽之。次夜亦然。家人知其為鬼物,然未敢發也。至三夜,乃燃炭坐處,燒鐵筯炭中,取笛吹之。其物復來,乃出其不意,取筯刺之,急趨水旁去。詰旦,踪跡之,見一大蝦蟆死水旁,刺痕在其頷下。

  近時言官言宮闈之事常受挫辱,自是事無大小,噤不敢言。有孫御醫者,素善謔。人問生疥何以愈之?曰:「請六科給事中餂之。」問故,曰:「不語唾可治疥也。」崑山有徐生善寫竹,嘗游京師,吏科有知者,請寫竹於壁。寫畢,欲題其上,云:「朝陽鳴鳳。」或云:「恐致人口語,不若易以舞鳳。」或又以為不可,乃以彩鳳易之。有從旁語云:「鳴也鳴不成,舞也舞不成,不如好衣服搖擺過日可也。」眾哄堂一笑而散。聞此等笑談,固言路之不幸,亦非國家之幸也。

  土兵之名,在宋嘗有之,本朝未有也。成化二年,延綏守臣言營堡兵少,而延安、慶陽府州縣邊民多驍勇耐寒,習見胡虜,敢於戰鬬。若選作土兵,練習調用,必能奮力,各護其家,有不待驅使者。兵部奏請敕御史往,會官點選。如延安之綏德州、葭州、府谷、神木、米脂、吳堡、清澗、 (「青澗」,原作「涪潤」,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鈔本改。) 安定、安塞堡、 (「安塞堡」,「塞」字原作「綏」,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鈔本改。) 保安,慶陽之寧州、環縣,選其民丁之壯者,編成什伍,號為土兵。原點民壯,亦改此名。其優恤之法,每名量免戶租:六石常存二丁,貼其力役;五石以下者存三丁;三石以下者存四丁。於時得壯丁五千餘名,委官訓練聽調。此陝西土兵之所由始也。

  成化十六年四月初二日,雲南麗江軍民府巨津州雪山移動。 (「雲南麗江軍民府巨津州雪山移動」,「雪」字原作「雲」,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十七年六月十九日戌時,大理府地震有聲,民屋搖動, (「民屋搖動」,「民」字原缺,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墨海金壺叢書本補。) 二次而止。鶴慶軍民府本日亥時,劍川地震, (「劍川地震」,「劍」字原作「滿」,據明史卷四六地理志七改。) 至天明約有一百餘次,次日午時止。廨舍牆垣俱倒,壓死軍民囚犯、皂隸二十餘人。傷者數多。鄉村民屋倒塌一半,壓死男婦不知其數。 (「壓死男婦不知其數」,「男」字原作「民」,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麗江軍民府通安州本日戌時地震,人皆偃仆,牆垣多傾,以後晝夜徐動,約有八九十次,至二十四日卯時方止。各處奏報地震,無歲無之,而雲南之山移地震,蓋所罕聞者,故記之。

  痢疾最忌肥鮮、生冷、油膩之物,惟白鯗一味最宜,餘皆不可用,想吃者少吃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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