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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政策和防御
蒙古的政治情况
15世纪前半期,西蒙古的瓦剌诸部控制了草原地带,并把他们的政策强加于居住在他们南方和东南方的成吉思汗的王朝的后代蒙古游牧民族。15世纪末叶前后,在几十年自相残杀的战争以后,蒙古游牧民族开始聚集在新的军事领袖巴图蒙克(1464—1524年)的周围。
在巴图蒙克的领导下,蒙古人开始向瓦剌诸部的霸权挑战。瓦剌诸部在15世纪早期逐渐把他们的控制扩大到蒙古游牧民族,他们的势力和影响在也先(死于1455年)的领导下,达到了顶峰,也先于1543年自称蒙古可汗,尽管他和成吉思的家族决无关系。两年以前,即1451年,因为蒙古可汗脱脱不花不称呼他的孙子为太子,他把他赶走并杀死。在这次冲突中,巴图蒙克的父亲,当时的一个孤儿,和他的母亲一起被带到东蒙古,被置于兀良哈一个指挥官的保护之下。
也先成为蒙古可汗的计划失败了;他因僭称可汗而于1454年被他的一个部属推翻并杀死。在这之后,蒙古的继位权在1486年别的可能继位者多数被杀以前被争夺而依然不能定一。巴图蒙克的父亲成为一个适当的入选者而被拥立。他于1487年被杀,由他的儿子继立,他的儿子在以后的38年中继续掌权。
在1508和1510年之间,巴图蒙克征服了山西以西的河套的鄂尔多斯地区,1512年他任命他的次子巴尔斯博罗特为吉囊,亦即统治那个地区人民的副王。巴尔斯博罗特的两个儿子,继承鄂尔多斯和吉囊称号的究弼哩克(1505—1542/3年)和继承山西以北地方的俺答(1507—1582年)对嘉靖时期大多数对明的入侵负有责任。
当巴图蒙克于1524年去世的时候,他得到了所有帕米尔以东的蒙古人的效忠。他的称号传给了那时只有21岁的他的孙子。但是,这个孩子的从父巴尔斯博罗特试图篡位。又一次自相残杀的冲突随即发生,这次冲突导致巴图蒙克所创立的蒙古人联盟的瓦解。巴图蒙克的孙子继续统治东蒙古人,而巴尔斯博罗特直到他于1531年去世的时候,事实上对鄂尔多斯和西蒙古人实行统治。当巴图蒙克的孙子于1547年去世时,他的继位者为俺答所迫,迁移到了蒙古的东部,俺答于是逐渐控制了整个蒙古南部和鄂尔多斯。[1]
当巴图蒙克于1510年占领鄂尔多斯时,他赶走了西蒙古人的主要首领亦不剌因,亦不剌因逃亡到西南靠近山西边境的地方。亦不剌因于是和土鲁番(莫卧儿斯坦的蒙古-突厥王国的东部首府)苏丹满速儿结盟,并于10和20年代与他勾结起来开始抢掠和入侵山西西部。他对巴图蒙克仍然是一个威胁,巴图蒙克不成功地指挥了几次抵御他的战役。他在1533年终于被究弼哩克击溃。
在本朝的头10年中,因为蒙古人专注于内部的斗争,他们的袭击是分散的,一般限于获取军事行动的供应物资。在巴图蒙克的后继者们得到鄂尔多斯和山西以北的地区后,他们开始每年入侵明的疆土,通常是在春天和初秋。边境戍军的军纪非常松弛,以致指挥官们常常不能集结有战斗力的军队去抵御入侵的部队。入侵因而成为一种有吸引力的代替贸易的办法,因为事实上必能取得成功而损失通常是轻微的。
边境戍军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大同戍军于1533年10月再次叛乱。仅仅两年以前,在1531年,这个地区最近一次遭受了一支有60000名蒙古骑兵部队的袭击,新任总兵着手建造濠堑和其他防御工事以增强防御地区的北边防线。他规定的工程完工的限期使惯于什么也不干的官兵负担很重。这次叛乱的直接起因是一件小事。监督工程的军官要求在驻防城市休息一天,这个要求被拒绝了。10月24日,这些军官唆使他们的士兵洗劫这座城市,而他们自己则杀死了总兵。叛乱的士兵在黎明时散去。
新任命的这个地区的巡抚被事情的变化吓住了,由于别无更好的办法,他上报说总兵激变了部队。巡抚的报告送达朝廷时,他被控与叛乱士兵相互勾结,一场关于朝廷对戍军的政策的争论开始了。这支戍军10年前于1523年曾经叛乱,那次朝廷以给每个士兵三两银子和普遍赦免予以安抚,事实既然是这样,争论就复杂了。那种政策的批评者要求这次坚持武力解决的办法,最初并批准了军事解决的方案。
朝廷最有影响的两个大学士持对立的态度,主要是由于政治的而不是战略上的原因。张璁(他于1532年失去皇帝的宠信)希望通过对这个问题提出成功的解决办法而恢复他的权势。他要派一个总督带领一支军队去扑灭叛乱者。他的主要对手夏言发觉皇帝并不是真的赞成军事解决的办法,因此他暗中支持提出宽大处理办法的礼部侍郎。
总督的使命责成总督处决主要的谋反者而宽恕那些被迫追随他们的人。他却不顾他的使命的目的,带领帝国军队接近这座城市,帝国军队开始在城郊洗劫和抢掠。这时城中的士兵确信他们注定要死,关了城门。总督于是围攻城市,试图淹城,发起猛攻,挖掘地道进入城市,用烟熏出守城的人,骗他们出降,但都没有成功。围攻拖了整整一冬,到1534年2月,总督在朝廷已失去支持。他被解除了指挥权,另外几个官员奉派调查此事,事情很快平静下来。皇帝在他最后的诏令中总结说:“岂非官多事扰乎?”[2]
1535年,由于类似的原因,东北的几支戍军发生了几起暴乱。在每一次事件中,都有一个帝国官员受到惹起骚乱的责备。辽东戍军当新任巡抚试图整顿当地的防御机构时,叛变了。在现行制度下,每个士兵被给予三个余丁的劳役和每匹马牧地50亩,巡抚退还三丁之一(《明史》《吕经传》作“余丁之二”——译者),编入均瑶册,并将所有牧场充公;同时他下令紧靠一条严格的逾越即杀的界线修建防御工事。当戍军军官们来对此叫屈时,巡抚准备逮捕并责打他们。他们开始攻击他,他被迫翻墙逃离衙门。
不出一个月,这个巡抚便被召回。他的所有改革都被废除。调查的官员上报说,这次事变是由巡抚的指示挑起的,请求赦免部队。都察院反对任何赦免,但皇帝这次拒绝支持军事行动,准许予以赦免。
当失宠的巡抚返回北京时,他在广宁卫停下来收集他的财物。戍军的指挥送给他一份临别的礼物,这是他用拨作士兵饲料补助的款项买的。当这事被发现时,不平的士兵袭击了巡抚和指挥。两人都被剥去衣服,挨打,被赤身裸体地反剪着,在城中游街示众,最后被关进牢里。士兵们强迫负责供应的官员把钱分给他们,迫使镇军太监告发已被他们关进牢里的这两个官员。
皇帝再次拒绝批准军事行动。一个官员照直表明他赞成更加依靠权力的处理办法,当即被锦衣卫逮捕。朝廷随后的一致意见认为,辽东最近发生的暴乱是苛刻的政策、士兵寻衅闹事和部队久不经战等诸种原因引起的。几次暴乱的领头人必须处决以示儆戒;其余的可以赦免。这是皇帝希望听到的,迅速执行了这个方针。这些领头人的首级不出一个月便用竿挂在他们叛乱的那些驻防城市的城门外。这个方针代价小而容易奏效。直到1539年,没有再发生事变,而那次暴乱只牵涉40来个士兵,他们全被立即斩首。在这之后,这个地区很少发生骚乱。
安南之战
1537年,朝廷上由武定侯郭勋和几个有权势的太监领头的黩武集团,在他们试图在东北发动军事行动受到挫折以后,又争取得到批准以发动一场反对安南的、代价很高的战役。出现这一情况,与通告皇帝的一个儿子于1536年11月诞生有关。大学士夏言反对派使臣向安南人通告皇嗣的诞生,理由是安南已有20年没有朝贡,同时,现在的统治者事实上是不合法的。兵部尚书建议派兵讨伐以惩戒安南人不入贡,郭勋支持他。这项建议立即受到批评,被认为是一种过分而不必要的花钱的事,将从负担已经过重的南方几省征集士兵和供应物资。
1537年3月,一个安南使者意外地来到朝廷,请求支持合法的统治者,使者声称他已被他的主要大臣废黜。使者被留下,几个官员被派遣去调查他所说的情况。几个锦衣卫的军官还被提前派遣去为一次战役作准备。皇帝起初赞成一次军事行动,因为他把停止朝贡理解为对他的尊严的一种冒犯。但是,广东的一些地方官员认为,既然安南并未试图侵犯帝国疆土,既然这个国家的内战还未决出胜负,因而应当慎重,等待它的结局,然后迫使入贡。5月,全体朝臣请求发动军事行动,皇帝同意了。但是,当其他地区和其他当地官员开始说出反对的意见时,皇帝突然改变他的主意,于6月宣告停止这次军事行动。9月,当别的一些当地官员仍然提出一个新的策略时,他又下令开始进行准备。
1538年4月,终于任命了一些指挥官。可是皇帝觉得互相矛盾的劝告令人不安。当邻接安南的地区的总督于5月上报这次战役耗费的银子将超过200万两,而且只能在不熟悉地形的困难情况下进行时,他命令兵部再次就是否进行这次战役作出决定。兵部再次建议把问题提交全体朝臣。皇帝虽然明知多数文官私下反对这次战役,仍然反对由兵部决定这个问题,不过兵部显然不能这么办。他厌恶地终止了这次战役。他从没有真正赞成一种军事解决的办法。当安南的王位觊觎者于1540年向明的官员交出他的版图时,他作结论说,他反对赞成军事行动的建议是正确的。
他在关于大礼的争论期间第一次对朝廷官员们的行为感到不满,那次争论留给他的印象是,他们是一帮共谋而图私利的人,不把他的利益放在心上。在诸如这次军事行动这类事情上不能提出适当的策略,这进一步证实了他的印象。到了1540年9月,他已渐渐变得和他的朝廷非常疏远。以致他完全赞成一种说法,这种说法因帝国管理的可悲状况而谴责他的官吏见利忘义。
对蒙古人的政策
只有一个地区皇帝从始至终迫切要求军事解决。他讨厌蒙古人,认为他们冒犯了他的威风和尊严,难以容忍。他们必须受到惩罚。他拒绝考虑关于互市的请求,即使他的能干的指挥官们大多数反复建议这样做。为了表示他的轻蔑,他在晚年甚至要求把他用来指蒙古人为北方野蛮人的字样在所有诏书和奏章中写得非常小。这种不让步的态度只能导致灾难。当俺答关于互市的请求被拒绝时,他便入侵。
俺答王希望达成与明廷的互市协议,以便推动他自己的政治目标。诸如茶、金属器皿、精致织物和草药之类的货物在草原上被视作珍宝,在结盟和结婚时可能有用。俺答的牧场比鄂尔多斯的牧场要差一些,更易受到变幻莫测的天气的影响。没有明货物的输入,他便不能达到他的更宏大的政治目的,或者在困难时期保证他的臣民的生活。
他在40年代保住了他作为戈壁以西、以南的蒙古人的主要领袖的地位。1551年,他和东蒙古人的领袖、1547年被他赶走的小王子(1520—1557年),达成了协议。他在达成这个联盟后,于1552年成功地发动了反对西北的瓦剌诸部的战役,这次战役把准噶尔(天山山脉以北的地区)纳入了蒙古人的控制之下。反对瓦剌诸部的零星战斗继续到60年代,征服它们一直是俺答的主要军事目标。对明疆土多次较大的入侵是要确保这许多次军事行动的供应物资,或者要在40年代和50年代持续而普遍的干旱和饥荒时期,为他的臣民提供救济。[3]
明军在老练的指挥官们的率领下击退了多次入侵,并使蒙古人蒙受了伤亡。在1536年对陕西的一次入侵期间,蒙古指挥官的军旗被夺走。但是,即使某一地区的防御是坚强的,蒙古骑兵却攻击别的什么地方。1537年,当据说有40000人的一支大的入侵部队攻击大同管区时,整个管区连同它所有的卫所只能调集14000名士兵。到增援部队到了时,入侵的部队才离去。这是一个多年存在的问题。没有一支戍军强大到足以打退一支入侵的大部队,可是部队调动的后方勤务工作妨碍了快速增援。而且,指挥官们通常只巡逻直接在他管辖下的地区,不肯参加别处的战斗。
有些官员,如1542至1550年负责大同和宣府一带战略地区的翁万达(1498—1552年),推行切合实际的防御方针,尤其是修建边墙,加强军纪,利用侦察手段以查清游牧部落中的情况。皇帝一般赞成修建边墙和防御工事,愿意将大笔款项拨给这类项目。这些措施顶多不过使蒙古人的入侵更加困难和代价更大;但它们不能消除入侵的原因。
到1541年8月,华北和蒙古南部已经几乎一年很少下雨。不得不从帝国的粮仓中发放粮食供北京的居民食用,饥荒遍及北方几省。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俺答王派了一个使者到大同管区的边境要求互市的权利。兵部以三个理由予以拒绝。蒙古人已有40年没有入贡;他们每年入侵,不能信赖;他们的目的可疑。反而悬赏购俺答的头。10月,几支入侵部队抢掠山西北部和西部,没有遇到抵抗,用武力抢走了他们所需要的供应物资。
1542年1月,朝廷不得不运送25000石粮食到宣府、大同赈饥。需要更多的款项;供应物资仍然不足。旱灾仍在继续。7月,俺答又派了一个使者要求互市的权利。这个使者证明原是一个被蒙古人俘虏的明的臣民。大同巡抚上报他用计擒获了他,并将他送到北京,在北京他被当作卖国贼处决。俺答大怒,进行了一次深入山西的惩罚性攻击以作报复。
7月24日,30000多骑兵在山西西北边界以内扎营。8月4日,帝国的军队在山西管区的指挥部所在地广武被击溃。8月8日,省的首府太原城郊被焚烧和抢掠。蒙古人没有阻碍地继续南进。8月晚期延绥巡抚上奏,蒙古入侵部队打算往东向北京郊区前进。皇帝很惊慌。他命令各部作出决定而无需先上奏,并委派一个最高统帅以协调受攻击地区的所有部队的行动。蒙古人到这时已抢掠了山西最南部的一些府,没有受到袭击地正在后撤。山西遭受了蹂躏。作为救济的措施,免征田租两年,并发放100000两银子。明军没有打赢一仗。
1543年整个夏季,蒙古骑兵入侵山西,并且就在黄河以西扎营,以便整个冬季也同样能够进行袭击。这时俺答的兄长究弼哩克已死,他的儿子们瓜分了他的领土。这就使俺答成了蒙古南部年长的、最有势力的王,因为他现在控制了鄂尔多斯和山西北部地区。
旱灾延续到了1545年。1月,据报时疫在边境地区和北京突然蔓延。4月,尘暴毁坏了大部分冬小麦和大麦作物。6月,俺答又遣使到大同以北的边境要求互市的权利。他因一个被俘的中国军官的劝说而求和。他的使者们刚到边界便被扣留,被一个地区指挥官的仆从所杀害,这个仆从以为他将像别人在1542年那样为此而受到重赏。
这个地区当时地位最高的官员翁万达上报了这一事件,他建议把仆从立即处决,并把他的首级当作诚意的一种标志在边界以外示众。他劝告皇帝不要把这个机会放过。他的劝告被置之不理。皇帝要惩治蒙古人;他需要一种进攻性的策略。
鄂尔多斯的军事行动
大学士夏言自1539年他第一次被免职以来,失去了他对皇帝的影响。1545年他被召回,并于1546年1月再次成为首辅,但他的地位并不稳固。他以前的下属严嵩(1480—1562年)和他争相控制内阁。夏看出皇帝赞成军事行动,便支持收回鄂尔多斯的军事行动。这个想法最初由兵部尚书白圭(1419—1475年)于1472年提出,但由于费用太大,按一种估计每年要投入900万两以上的银子,而被放弃。
这时曾铣(1498—1548年)提出了一个计划,曾铣是镇压1535年辽东叛乱的一个能干的指挥官。他于1544年被任命为山西巡抚,并于1546年受命负责西北所有的边境事务。1547年1月,他提出两种防止蒙古人入侵陕西东部和山西的策略:在陕西修筑一条从宁夏向东到山西边界的防御工事线;连续三年在暮春发动进攻鄂尔多斯的战役。皇帝立即发放200000两银子以作准备,并命令曾铣征求边境地区的官员们关于这些军事行动的意见。
好几个巡抚不肯响应。一个巡抚当受到催促时,便以有病为由请求致仕。皇帝谴责他无能,将他贬黜为民。他定要进行一场战役。当曾铣于1547年6月上报他已将蒙古人从边境赶走时,皇帝认为这个策略是有效的。他再次拒绝考虑俺答的互市要求。夏季晚期,当俺答建议与明联合反对小王子和东蒙古人时,没有人敢于上报。
但是,1548年2月,皇帝突然收回了他对这次军事行动的支持。在曾经上报饥荒的山西和陕西,征发引起了骚乱。又谣传曾铣曾经克扣军饷。严嵩确知皇帝知道这种传言。当皇帝谕令作出估计以弄清这次军事行动的后果,并断定是灾难性的结果时,他开始批评这整个计划是不切实际的。严嵩否认对这些军事行动有任何了解,说这件事是由首辅处理的。朝廷完成改变了以前支持进攻性策略的一致意见。曾铣于4月,夏言于10月被处决。直到1551年为止,出征蒙古人的念头被放弃了。[4]
1550年入侵北京
1548年6月蒙古人袭击宣府,打败了帝国的军队。10月他们又入侵,劫掠和屠杀远到南边的怀来,怀来距北京只有骑一天马的路程。严嵩把入侵归咎于他的对手夏言的进攻性策略,但他自己提不出对抗这些策略的作战方针。11月,入侵的一些部队突入了保卫北京的内部防线,接近皇陵。
1549年3月,当俺答再次袭击宣府时,他击溃了帝国的军队,但明军设法堵住了他的退路,打胜了几次遭遇战。在这次入侵期间,明的几个指挥官受到警告说,要是不准互市,北京将在秋天受到袭击。皇帝在被告知这一情况后,他命令采取措施以挫败这种计划。
到1550年3月,已有150多天没有下雨雪。谍者报告说,游牧部落正在为一次较大的袭击而集结。在大同附近的几次小接触后,蒙古人被这个地区的总兵官收买而到别处去,于7月东驰。9月26日,整个入侵部队突破北京东北仅仅40英里的古北口的防线,向南到达通州(大运河北方的终点,北京以东约15英里),在那里建立了营寨。9月30日,一支先头部队抵达北京城门。10月1日,这座城市受到围攻,郊区遭到洗劫。
在1550年,京师诸戍军的军籍簿登记了约140000个人名,但只有50000或60000人派给了军事任务;其余的人在建筑工程上干活。当能找到的士兵集合起来被迫到城墙外并作战时,他们不肯动一动。到来保卫这座城市的增援部队没有粮食,而且没有人能够为他们找到。他们正饿着肚子,不能胜任打仗,但有能力洗劫。兵部尚书狼狈不堪。他只能等待蒙古人撤退。他因严嵩的建议而命令各总兵官不要追击,因而入侵部队能够在几天以后,带着他们掠夺来的东西一无损失地撤走了。
1550年后的局面
1550年10月6日,兵部尚书因不能保卫北京而被处死。太监们在这座城市东北的财产被洗劫,他们抱怨文官们使军队退缩不前,因而蒙古人到处抢掠。皇帝非常愤怒。10月2日,他举行了自1539年以来的第一次朝觐,但不肯向朝臣讲话。他的谕旨是在午门上宣读的。所有文武官员都不负责,玩忽他们的职守;只此而已。严嵩曾劝告兵部尚书不要派出军队,理由是,在京师附近地区战败是不能掩盖的。但是,当皇帝要这个尚书的命时,严却不愿为他说情。
皇帝这时把北京的军务委托给仇鸾(1505—1552年),他就是在7月贿赂蒙古人从大同旁边过去的总兵官。仇的部队在靠近北京的居庸关扎营,他们到来保卫京师在10月2日,皇帝因而十分感谢。可是当仇鸾于10月6日与蒙古人交战时,失去了千余人,他仅仅保住他的命逃了回来。然而报了捷,他得到的奖赏是统率北京周围的所有戍军和京营的职位。严嵩也因导致1548年夏言被处决的证言而感谢他,安排了这一任命。
1551年1月,仇从边境戍军调了60000名部队到北京训练。兵部反对,理由是这使边境地区易受攻击。但是,仇打算出征蒙古,尽管他在战场上有过损失惨重的经历;他需要一支可以开出北京城门的军队。
1551年4月,俺答派他的养子托托(死于1591年)来要求互市权利,尤其是开设马市。仇和严嵩两人都力请皇帝允准这一要求,以便拖延时间作进一步的准备。达成的一致意见是,俺答手下的蒙古人,作为对两个每年一次的马市的回报,将停止入侵边境。实际上仇鸾害怕蒙古人,不想和他们对抗。
蒙古人有六个月停止入侵。后来他们希望用牛羊交换粟豆。他们的这种要求被拒绝,他们在1551至1552年的冬季便又开始入侵。俺答这时坚持这一要求,答复说,他的比较贫穷的臣民没有其他东西交换,正在挨饿;要是这种交易被拒绝,他不能对其后果承担责任。当俺答接着谋求适合于他的交易时,他遭到拒绝,他的使者被逮捕。马市就此收场,尽管直到1552年10月马市并没有正式停止。
仇鸾于是不得不和蒙古人交战。1552年4月,他的部队在大同以北的草原上被伏击并遭受严重失败。仇又报捷,但皇帝不相信。既然沿边的入侵仍未减少,仇的命运便已注定。他的权谋受到抨击,他于8月31日死于溃疡恶化。在死后被定为谋叛罪以后,他的尸体于9月13日被掘出并肢解,他的首级在边界以外示众。这一点也没有阻止住入侵,入侵继续到了冬季。
1550年以后,入侵的性质有了变化。以前的入侵限于陕西和山西,由俺答发动,只包括他自己的臣民和鄂尔多斯的游牧部落。东蒙古人参加了1550年的入侵,证明非常成功,以致此后他们开始在辽东和沿东北边境入侵。在其后的20年中,入侵事件沿整个北方边境发生,某些范围较大的入侵是相互配合的。这使边境戍军承受了大得多的负担。不再能够调动军队去摒挡一个地区所受的攻击,每支戍军的力量都必须增强,因为入侵部队的规模加大了。已经变得很明显,不可能把蒙古人从边疆赶走。
1553年4月,开始修建一道土墙以防止北京南郊再遭劫掠。1541年曾提出类似的建议,但没有任何结果。在1550年的大范围劫掠之后,需要这样一道墙是显而易见的,修建的建议立即获得批准。这道墙在七个月内便完工,部分原因是许多人逃荒到北京,因而有大量劳动力可用于完成这项工程。
1550年的事件使皇帝确信他不能依靠京师的戍军保卫紫禁城。1552年,他建立了在皇城内训练的由太监组成的内武府。没有人敢于反对。皇帝是正确的;他不能依靠京师戍军。内武府成了一个有权势的机构,一个完全由太监组成的军事官僚机构,不受朝廷官员们的节制。
从1550年到1566年,蒙古人每年都入侵。在1557到1558年的冬季期间,大同附近一个被围攻了六个月的要塞,这时几乎弃守。发生这一事件是由于俺答长子辛爱(死于1586年)的一个妾和与她有私情的一个被俘的中国人逃到大同边境,被收容。辛爱想索回这个妾,迅即发动袭击。被吓住了的总兵官归还了这个妾,她此后不久便被处决。辛爱在此以前已确定中国不会开仗,继续围攻,同时在山西劫掠。到1558年4月,这个要塞已陷于绝粮境地,严嵩建议予以放弃。皇帝拒绝了。相反,他下令向这个要塞运送给养,保卫这个要塞。粮饷没有到来,但当增援部队抵达时,蒙古人撤退了。
到了1558年,保卫北方边境的费用已经常不能如期支付。1552年早期户部和工部已上报,1550年10月以后计划用来保卫边境的总收入总计约为1000万两银子,而总支出超过1300万两银子。皇帝于1553年下令铸钱时,他被告知,太仓所有不足以支付边境费用。1556年1月,一次大地震破坏了山西大部和陕西东部。只渭河流域据报就死了800000多人。此后几年不能征税。1557年,紫禁城内的三个主要朝觐大殿和南边的门楼全被焚毁;必须立即为修建费用支付款项。当皇帝于1558年向大同附近被围困的要塞运送给养时,户部上报说,太仓所有不足200000两银子,不能供应这个要塞。
这种情况从未改善。在1550和1560年之间,许多戍军的粮饷倍增,而可得到的收入仍然是固定的。差额只能从北京的太仓支付,太仓常常是空空如也。
在这个10年里,明军只赢得了一次较大的胜利。1560年,大同总兵官在大同西北80英里的归化(今呼和浩特)指挥了一次对蒙古据点的袭击,并放火烧了它。这证明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挫折。入侵仍在继续,蒙古人并没有从边境地区撤退。只能指望各支戍军在各个具有战略重要性的关口打退入侵的部队,这些关口通向华北平原和京师。没有提出或者实施进一步的进攻性的战略。1550年以后,皇帝自己对军事部署很少关心;他沉溺于对长生不死的追求。
[1] 《明实录·武宗实录》[380](1525年;重印,台北,1961—1966年),第3681页。太后诏书措词相同。
[2] 程颐写道:“为人后者,谓所后为父母,而谓所生为伯、叔父母,此人生之大伦也。然所生之义,至尊至大,宜别立殊称。曰皇伯、叔父某国大王,则正统既明,而所生亦尊崇极矣。”《明实录·世宗实录》[380](1577年;重印,台北,1961—1966年),第80—81页。宋代历史著作中有关程颐论点的议论见刘子健:《欧阳修的治学与从政》[355](九龙,香港,1963年),第235页以下各页。
[3] 范守己:《皇明肃皇外史》[154](未标页码的抄本;格斯特东方图书馆,普林斯顿大学),1。
[4] 张廷玉等撰:《明史》[41](1736年;重印,北京,1974年),第50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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