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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男装

 

  公子上云前日江城用巴豆得罪了亲友,那周、张二人还不屈他,但连累了王子雅,着实惭愧,又不曾敢出门谢罪。那县前有个茶馆,红梅甚盛,反蒙他请我去赏,心中越法讨愧的紧!

  [耍孩儿]他携酒到俺家,巴豆汤来连累他,汗珠叫我通身下。约有半年不相见,反蒙他请去赏梅花,此行还得告一告假。这心里踌躇不定,我可待托个什么?

  久不出门,着实纳闷。当时那朋友还来访我,自从王子雅中毒之后,半年以来,并没有一个登门,想是恶名远播了。今日之约,必得去才好。若说吃酒,他必不放我,我可托个什么原故?思介半年来愁闷杀,有人说请痒难抓,勃勃兴致安不下。出门的假儿实难告,反复思量说什么?这个谎要托的题目大。俺说的冠冠冕冕,唠的他见信方佳。

  有了,俺就托文社里请我去看课罢。江城上,公子笑入云适才众朋友写了字来,大家会课,请我去看文章。江城说去去就来。公子大,喜说是。下,江城背云又不知弄什么鬼儿!下,王子雅合二三朋上云天已午时,高四于待好来也。

  [罗江怨]春风早,春风又吹来,梅花娇红乱开,千枝万朵门外。这馆中柳榭花台,桌椅光并少尘埃,一杯酒叫人心中快。茶儿好酒儿乱筛,满坐人闹闹垓垓,博士奔走忙成块。午将转日色渐歪,诸客到一客未来,没上席大家殷勤待。

  公子上云来此已是王家茶馆,待俺进去。呀!这馆中客甚多,各席已满,却不知王子雅在何处。茶博士说王二叔在后边哩。走上几步说又是一层院落,好不幽雅!这各处却也不少梅花,果盛的紧!

  一步步转回廊,庭院开清雅异常,上栏干尽是梅花放,乱纷纷满院清香。有杨柳垂下池塘,拨琵琶何处高声唱?酒席儿各处高张,吃酒的逐队成行,醉乡人渐有风颠样。这里瞧瞧那里张张,作望介同事人却在何方?王子雅出来翘首望。

  子雅说这里来,四于,大家等候久矣。馆中都不为礼罢。公子说小弟和兄台还该为礼,年前得罪,又蒙盛情。子雅说怎么又客套呢?让了坐,斟上酒,公子说小弟实实有愧!

  蒙亲友同到我斋,那一日得罪兄台,回头已是半年外。每日家想在胸怀,总未能叩谢庭阶,到而今朋友心肠在。纵然是小弟不才,绝了交也是应该,幸蒙见谅不深怪。今早儿又把人差,约小弟来看梅开,治肴治酒还相待。见了字着实徘徊,俺已是有心不来,若不来辜负了老兄爱。

  于雅说这都是些套言,不必再题。这闷酒难吃,新来个名妓,名字兰芳,模样绝好,我已约下他了。叫人请他来。公子说叫妓我便行矣。子雅说我不是相戏,不过你恐怕犯法,那家里眼也没有这么长。正说着,兰芳到,拱了拱手,让他坐下,公子起背云好个标致人!怎么行户中有这样美人!

  好一个标致人,一件件典雅无伦,难得处就是一个韵。也不在画黛乌云,也不在杏眼朱唇,教人说不出是那里俊。嫌粉儿白的挣新,嫌胭脂红的太深,一半点倒合江城近。一见面着人消魂,心上痒何处抓闷,没操就入了迷魂阵。

  公子坐下,子雅说这一位是高大爷,是世家名士。兰芳笑了笑说看人物就知是才子。高大爷贵庚好像十七八岁?公子说今年二十一岁了。兰芳说大奴三岁。两个彼此端相,子雅说兰芳上来,陪高大爷一坐,省的远了看着不便。果然两人坐在一堆他二人接坐挨肩,彼此都喜喜欢欢,时时笑语垂情盼。这一个暗蹴金莲,那一个笑上眉尖,两家都把心绪乱。哑谜儿暗会心间,眉眼把情传,做手势背不的旁人看。合坐人吃酒猜拳,他两个意惹情牵,看情势也顾不的把王法犯。

  子雅说佳人才子,极好的一对夫妻,您俩个违法犯了嫁娶罢。兰芳说高大爷何等人物,俺梦也不敢高攀!子雅说我管撮合。兰芳说多谢王二爷,若不的呢?子雅说好奇呀!赌了咒誓不成么?

  低下头暗自沉吟,高公子是个才人,好处不止模样俊。若是他合俺成亲,俺情愿做个文君,就是卖酒也不恨。可只是他似天人,俺而今流落风尘,怎么望合他成秦晋?可怜俺生在人群,逐日家弃旧迎新,今辈子已是无好运。

  子雅说吃了饭了。咱起去看看梅花,着他摆下围碟,咱可痛饮。并下,江城上云我说他是撒谎,才到了婆婆那里,说起来才知道县前吃酒。在我看来,还不止光吃酒。春香过来,天已将黑,我合你女扮男装,咱也去看看梅花。果然两个装点了出了门,江城说你看多大霎,天已黑了。

  [跌落金钱]城头新月已娟娟,黑夜茫茫春气寒,春香呀,满街多少行人乱。靴里塞上半斤棉,脚儿沉沉腿儿酸,春香呀,街不平又怕脚儿绊。我看你奔不觉难,我只待一倒跌墙边,春香呀,你看我一霎儿通身汗。过了牌坊过栅栏,门楼高高像县前,春香呀,你问问那是王家店?

  春香说问他怎的!我知道前边就是他。这门限儿甚高,从容蓦去,看绊倒了。江城撩衣进去说不知那梅花在那边?春香说往里还有一层哩。江城走去说你看这梅花照着灯儿,越发好看。听说您大叔在此吃酒,怎么不见他?春香说那尽西边那插屏遮着的那一席,才见王家那管家在那里摆菜碟儿,必然就是了。江城说我乏了,就在这尽东边这一席上,坐下歇歇。茶博士说爷是吃酒是吃茶?江城说茶罢。子雅说斟上酒。兰芳,你可唱个曲儿。公子说丽华唱的那叠断桥,甚好,你会么?兰芳说此小技耳。

  [叠断桥]春色溶溶,春色溶溶,杏花良宵雨声中。黄莺儿枝上啼,惊醒了团圆梦。暖雨和风,暖雨和风,此宵难得一伴同。独坐闷恹恹,只将裙带儿弄。

  夏热难当,夏热难当,明珠劈黄小荷香。细腰儿瘦伶仃,只觉着没处放。夜晚汗如浆,夜晚汗如浆,小阁清风枕簟凉。孤伶伶一个人,懒进那轻纱帐。

  秋夜凄凉,秋夜凄凉,知时蟋蟀解亲床。砧声和雁声,都叫人听不止。铁马儿叮当,铁马儿叮当,风雨萧萧夜打窗。若一年两个秋,便把残生丧!

  冬雪霏霏,冬雪霏霏,江头吹落豆秸灰。此时夜如年,温不暖红绫被。独守孤帏,独守孤帏,病起乌云正作堆。也合那欢乐人,照样添一岁。

  公子说唱的比丽华更悲。夜已深了,我行罢。子雅说你看东席上那一位美少年在那里狂饮,那样高兴,咱为什么散了?兰芳拿起公子手来,着指写了个字,公于起背云他在我手工写了个'宿'字。好多情人也!好爱人也!他那里知道我这心里!

  [刮地风]彼此相爱都有情,口虽不语两心明。欲待不留难割舍,住下还愁祸不轻,人哪哎哟祸不轻!

  起来坐下又沉吟,左右想来难杀人。只为佳人一个字,魂儿已不在当身,人哪哎哟在当身!

  子雅说咱且吃酒。江城说春香,你支了茶钱,咱行了罢。下,子雅说那美少年走矣。江城出来说你去对您大叔说,俺主人请您说话。我先归家,你合他随后就来。答应是。

  娘子差我请主人,就从门外反回身。只怕说个主人请,听这一声转了筋,人哪哎哟转了筋!

  春香进去,子雅说你看那美少年的管家照着咱来,什么意思?春香来到近前说俺主人请高大叔去说话。公子认了认,急忙爬起来,把手里酒盅吊在地下,往外就跑,子雅拉住说那美少年是谁?公子说江城。挣了跑出来赶上,战战成块,江城说你看的那文章可也不好咋!叫开门到了宅中,公子跪下说这是我的不是!江城说我可也不依你出去这院落,也不依你进这屋门,你就在这门外孤堆着,好思想你那美人。下,公子走来走去说天还没打一更,春夜这样寒冷,一宿怎么捱的!这好苦也!

  一更独自立庭前,人声寂净更凄然。走来走去无人问,深夜还愁长似年,人哪哎哟长似年!

  呀!已交二更了!

  二更里心绪更难堪,心头冤苦对谁言?趁着宿酒还未醒,带醉容易眠,人哪哎哟容易眠。

  趁着酒还未醒,俺且睡睡。只怕依着这门,还有些暖气。便蹲下低头,两手把膝作睡声,醒介好冷呀!浑身打战,两脚再起来走走罢。呀!却早三鼓也!

  三更鼓声半夜天,忽然酒醒一身寒。四肢冰冷人将死,死在中庭谁见怜,人哪哎哟谁见怜?

  走了一回,两脚少热,只是身上冰冷,不得已出门边孤堆下略略的避风,蹲下说又打四更了!

  四更天冷不堪言,搐头蹲在画帘前。坐下嘴唇着双膝,臀腿酸麻斜正难,人哪哎哟斜正难!

  哎!苦也苦也!呀!好了!交了五更了!

  五更鸡叫闹喧喧,一刻难捱最可怜。看看东方已放亮,太阳好似鳔胶黏。人哪哎哟鳔胶黏。

  好了!天已明了!春香开了门,公子进了绣房,江城卧在床上说今夜梦见兰芳来么?公子打拱说不曾。江城说你去取你那笔砚书箱,放在西房里,从今把门锁了,送饭你吃。公子说是。果然取了书来,江城才起来,公子问说我进去罢?江城说还等什么!公子下,江城锁门介

  诗:堂上炼磨如戒僧,一朝松手去如绳;

  恨他日日眠花柳,敬你从今闷气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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