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
第089卷 卷八十九 介軒學案(黃氏原本、全氏修定)
介軒學案 (黃宗羲原本 黃百家纂輯 全祖望修定)
介軒學案表
董夢程 (族弟)鼎 (族子)真卿(見下《雙湖門人》。)
(槃澗從子。) 沈貴■ 胡方平(見上《介軒門人》。)
(勉齋、蒙齋門 范啟
人。) 程若庸(別見《雙峰學案》。)
(晦翁、清江、江 胡方平 (子)一桂 董真卿 (子)僎
氏再傳。)
許月卿 江凱
(附汪炎昶。)
程榮秀
齊魯瞻
(山屋講友。)
董琮
程正則 程時登 許瑤
(並槃澗門人。)
(晦翁再傳。)
余季芳 (子)芑舒 (孫)濟 (曾孫)仲敬
(介軒同調。) 王希旦
朱洪範 胡斗元 (子)炳文 程仲文
(附師胡師夔。) (附族子淀。) 陳廷玉
王偁 張以忠
鄭四表
趙謙
(詳見《明儒學案》。)
曹涇 (子)希文
(並晦翁續傳。) 馬端臨
----
介軒學案序錄
祖望謹案:勉齋之傳,尚有自鄱陽流入新安者,董介軒一派也。鄱陽之學,始于程蒙齋、董槃澗、王拙齋,而多卒業于董氏。然自許山屋外,漸流為訓詁之學矣。述《介軒學案》。(梓材案:梨洲原本稱《新安學案》,謝山始易為《介軒》。)
◆黃程門人(朱、江再傳。)
州判董介軒先生夢程
董夢程,字萬里,號介軒,鄱陽人,槃澗先生銖之從子也。初學于槃澗與程正思,其後學于勉齋。開禧進士、朝散郎、欽州判。所著《詩》、《書》二經、《大爾雅通釋》。(修。)
(雲濠謹案:梨洲原傳云:「官朝奉大夫,知欽州,著《尚書》、《毛詩訓釋》。」謝山云:「按諸書皆云介軒學于勉齋,兼得槃澗之傳。」)
◆槃澗門人(晦翁再傳。)
董復齋先生琮
董琮,字玉振,德興人也。槃澗弟子。學者稱為復齋先生。有《書傳疏義》、《復齋集》。(補。)
程古山先生正則
程正則,號古山,槃澗徒也。程時登師之。(補。)
◆介軒同調
司法余桃谷先生季芳
余季芳,字子初,德興人也。少孤力學,淳祐丁未進士。言于吏部曰:「受訓慈幃,願明家學。徼榮干祿,實非初心。即竊收名,志求歸養。」部臣以聞。敕報曰:「謝名乞養,臣子良心。欲勵孝廉,宜從所願。特授九江司法以榮之。」先生歸,講道授徒,與董介軒昌明朱子之緒,弟子稱為桃谷先生。所著有《桃谷尚書義》、《桃谷集》。(補。)
◆晦翁續傳
朱小翁先生洪範(附師胡師夔。)
朱洪範,號小翁,朱子從孫。胡孝善之父易簡居士師夔,實授《易》學于先生。(參《戴剡源集》。)
主簿曹宏齋先生涇(附子希文。)
曹涇,字清甫,休寧人。八歲能通誦五經。咸淳戊辰丙科,授昌化簿。博學知名,馬端臨嘗師事之。入元,為紫陽書院山長。卒年八十有二。所著有《講議》四卷、《書■》、《文■》、《韻■》、《儷■》各五卷,餘如《服膺錄》、《讀書記》、《管見》、《泣血錄》、《過庭錄》、《課餘雜記》、《曹氏家錄》、《古文選》等書藏于家。子希文,(梓材案:《安徽通志》作仲埜,當是其字。)能著書,有《詩文講義》二卷、《通鑑日纂》二十四卷。(參《姓譜》。)
◆介軒家學(朱、江三傳。)
董深山先生鼎
董鼎,字季亨,鄱陽人,介軒之族弟也。(雲濠案:一作介軒徒。)其自序曰:「鼎生也晚,于道未聞,賴族兄介軒親受學于勉齋、槃澗,故再傳而鼎獲私淑焉。」別號深山。所著《尚書輯錄纂註》六卷,草廬極稱之。其釆拾諸家極博,不守一師之說,有功于《尚書》者也。(雲濠案:一本云:「有《四書疏義》、《書詩二經訓釋》、《孝經大義》。深山書院崇祀之。」)子真卿。
◆介軒門人
沈毅齋先生貴■
沈貴■,字誠叔,德興人也。介軒高弟。有《正蒙疑解》、《四書》及諸經說。學者稱為毅齋先生。
胡玉齋先生方平
胡方平,號玉齋,婺源人。早受《易》于董介軒,繼師沈貴■,精研《易》旨,沈潛反復二十餘年,而後著書發明朱子之意。其言曰:「朱子言《易》,開卷之初,先有一重象數,而後《易》可讀。《啟蒙》四篇,其殆明象數,以為讀《本義》而設者與!象出于《圖》、《書》而形于卦畫,則上足以該太極之理,而《易》非淪于無體;數衍于蓍策,而達于變占,則下足以濟生人之事,而《易》非荒于無用,于是《本義》一書,如指諸掌也。」子一桂。
提舉許山屋先生月卿
許月卿,字太空,婺源人。初從董介軒遊,已受學于魏鶴山。登淳祐甲辰進士。授濠州司戶參軍,歷本州教授、臨安府學教授、幹辦江西提舉常平事。召試館職,罷歸。未幾,復召,而元軍已下錢塘。先生深居一室,但書「范粲寢所乘車」數字,五年不言而卒,蓋至元二十三年也,年七十。謝疊山嘗書其門云:「要看今日謝枋得,便是當年許月卿。」先生在朝,當事有戒以和平勿過剛者,先生曰:「大臣宰相以此取士,特未之思耳。夫和平以從我,豈不能和平以從人;勿過剛以順我,豈不能勿過剛以順人。靖康士大夫率由此道,許某只是一許某,決不能枉道以事人也。」時人稱之曰山屋先生。
宗羲案:新安之學,自山屋一變而為風節,蓋朱子平日剛毅之氣凜不可犯,則知斯之為嫡傳也。彼以為風節者,意氣之未融,而以屈曲隨俗為得,真邪說之誣民者也!先師嘗言,東漢之風節,一變至道,其有見于此乎!
◆山屋講友
縣令齊先生魯瞻
齊魯瞻,字興龍,徽州人也。成寶祐進士。不知其官爵。(雲濠案:饒州德興有齊興隆,字昕翁。景定進士,蒲圻令。元兵南下,佩印以歸。)嘗與許山屋說《易》,陳定宇稱之。
◆古山門人(晦翁三傳。)
太學程先生時登
程時登,字登庸,樂平人也。德興程正則從學董槃澗,以私淑朱子,先生從之遊。(雲濠案:《謝山劄記》云,時登與馬端臨善。)著《周易啟蒙輯錄》、《大學本末圖說》、《中庸中和說》、《太極通書》、《西銘互解》、《諸葛八陳圖通釋》、《律呂新書贅述》、《臣鑒圖》、《孔子世系圖》、《深衣翼》、《感興詩講義》、《古詩訂義》、《閏法贅語》、《文章原委》。咸淳中入太學。宋亡不仕。(補。)
◆余氏家學
余息齋先生舒
余舒,號息齋,桃谷子也。深山董氏父子與新安胡玉齋父子為朱子之學,先生和之。(雲濠案:梨洲原傳云:「息齋亦介軒、深山之學侶也,時稱宿儒四家,曰雙湖胡一桂,定宇陳櫟、其一即先生、其一為王葵初希旦。」)每日讀書暇,則整襟端坐,謂弟子曰:「讀書須虛心熟讀,其味無窮。及早了悟身心間事,自有受用。」其詩曰:「何人解管身中事,今我纔知學有源。養得心原身事畢,春花秋月共忘言。」辟補學錄,不就。臨卒,口吟東坡「治生不求富,讀書不求官」之句,以告後人。所著有《讀蔡氏書傳疑》、《書傳解》、《易解》、《讀孝經刊誤》、《息齋集》。(修。)
余谷雲先生濟
余濟,字心淵,息齋子也。少承家學。元初,累辟不就。嘗有詩曰:「白首黃塵送隙駒,那知靜處有工夫。幽人世念如秋葉,萬樹西風一點無。」可以知其所存矣。所著有《谷雲集》。(補。)
徵君余靜學先生仲敬
余仲敬,號靜學,息齋孫也。世傳朱子之學,絕意仕進,以道自任。江、淮兵起,里中豪傑亦欲舉事,共諮之,以為不可,乃止。避亂深山,流離顛沛,講學不輟。嘗遇山賊,亦知為賢者而舍之。其于理學經濟之道,靡不究竟,而以主靜為本。嘗曰:「未有憧憧往來,而其中能存者也。」太守陶安重之,入薦于朝,累徵不起。所著有《讀書日錄》、《靜學先生文集》。(補。)
◆余氏門人
隱君王葵初先生希旦
王希旦,號葵初,德興人也。隱居學道,自以本宋人,不欲仕。嘗曰:「予生于宋,不可忘所自。長于元,亦嘗蒙其恩。非元非宋,何去何從﹖惟是飢則食,倦則眠,不飢不倦,則讀古聖賢之書而箋釋之。」先生師事桃谷余先生,而與息齋為同門友。所著有《易通解》、《尚書通解》、《五經日記》。(補。)
◆小翁門人
孝善胡先生斗元
胡斗元,字聲遠,婺源人也。受《易》學于朱子從孫洪範,學孝稱為孝善先生。嘗謂:「《乾》專言善,性也;《坤》兼言善不善,情也。《乾》之善世,吾無及已;《坤》之積善,吾庶幾勉之。」(參《姓譜》。)
◆曹氏門人
教授馬竹洲先生端臨
馬端臨,字貴與,樂平人。父廷鸞,宋咸淳中官右丞相。時休寧曹涇精詣朱子學,先生從之遊,師承有自。以蔭補承事郎。宋亡不仕。著《文獻通考》,自唐、虞至南宋,補杜佑《通典》之闕,二十餘年而成。仁宗延祐四年,遣真人王壽衍尋訪有道之士,至饒州路,錄其書上進。詔官為鏤板,以廣其傳,仍令先生親齎所著■本,赴路校勘。英宗至治二年,始竣工。先是,留夢炎為吏部尚書,與先生之父在宋為同相,召致先生,欲用之,以親老辭。及父卒,稍起為慈湖、柯山二書院山長,教授台州路。三月,引年終于家。(從黃氏補本錄入。)
文獻通考自序
昔荀卿子曰:「欲觀聖王之,則于其粲然者矣,後王是也。」君子審後王之道,而論于百王之前,若端拜而議。然則考制度,審憲章,博聞而強識之,固通儒事也。《詩》、《書》、《春秋》之後,惟太史公號稱良史,作為紀、傳、書、表。紀、傳以述理亂興衰,書、表以述典章經制,後之執筆操簡牘者,卒不易其體。然自班孟堅而後,斷代為史,無會通因仍之道,讀者病之。至司馬溫公作《通鑑》,取千三百餘年之事,《十七史》之紀述,萃為一書,然後學者開卷之餘,古今咸在。然公之書,詳于理亂興衰,而略于典章經制。非公之智有所不逮也,簡編浩如埃,著述自有體要,其勢不能以兩得也。竊嘗以為,理亂興衰,不相因者也。晉之得國異乎漢,隋之喪邦殊乎唐,代各有史,自足以該一代之始終,無以參稽互察為也。典章經制,實相因者也。殷因夏,周因殷,繼周者之損益,百世可知,聖人蓋已豫言之矣。爰自秦、漢,以至唐、宋,禮樂兵刑之制,賦歛選舉之規,以及官名之更張,地理之沿革,雖其終不能以盡同,而其初亦不能以遽異。如漢之朝儀官制,本秦規也;唐之府衛租庸,本周制也,其變通張弛之故,非融會錯綜、原始要終而推尋之,固未易言也。其不相因者,猶有溫公之成書;而其本相因者,顧無其書,獨非後學之所宜究心乎!唐杜岐公始作《通典》,肇自上古,以至唐之天寶,凡歷代因革之故,粲然可考。其後宋白嘗續其書至周顯德。近代魏了翁又嘗作《國朝通典》。然宋之書成而傳習者少,魏嘗屬■而未成書。今行于世者,獨杜氏之書耳。天寶以後,蓋闕焉。有如杜書綱領宏大,考訂該洽,固無以議為也。然時有古今,述有詳略,則夫節目之間,未為明備,而去取之際,頗欠精審,不無遺憾焉。蓋古者因田制賦,賦乃米粟之屬,非可析之于田制之外也。古者任土作貢,貢乃包篚之屬,非可雜之于稅法之中也。乃若敘選舉則秀孝與銓選不分,敘典禮則經文與傳注相汩,敘兵則盡遺賦調之規,而姑及成敗之。諸如此類,寧免小疵。至夫天文、五行、藝文,歷代史各有志,而《通典》無述焉。馬、班二史,各有諸侯王列侯表,范氏《東漢書》以後無之,然歷代封建王侯未嘗廢也。王溥作唐及《五代會要》,首立帝系一門,以敘各帝歷年之久近,傳授之始末,次及后妃皇子公主之名氏封爵,後之編會要者放之,而唐以前則無其書。凡是二者,蓋歷代之統記典章係焉,而杜書亦復不及,則亦未為集著述之大成也。愚自早歲蓋嘗有志綴緝,顧百罹薰心,三餘少暇,吹竽已澀,汲綆不修,豈復敢以斯文自詭。昔夫子言夏、殷之禮,而深慨文獻之不足徵,釋者曰:「文,典籍也。獻,賢人也。」生乎千百載之後,而欲尚論于百載之前,非史傳之實錄具存,可以稽考,儒先之緒言未遠,足資討論,雖聖人亦不能臆為之說也。竊伏自念,業紹箕裘,家藏墳索,插架之收儲,趨庭之問答,其于文獻,蓋庶幾焉。常恐一旦散佚失墜,無以屬來哲。是以忘其固陋,輒加考評,旁搜遠紹,門分彙別,曰田賦,曰錢幣,曰戶口,曰職役,曰征榷,曰市糴,曰土貢,曰國用,曰選舉,曰學校,曰職官,曰郊社,曰宗廟,曰王禮,曰樂,曰兵,曰刑,曰輿地,曰四裔,俱放《通典》之成規。自天寶以前,則增益其事跡之所未備,離析其門類之所未詳。自天寶以後,至宋嘉定末,則續而成之。曰經籍,曰帝系,曰封建,曰象緯,曰物異,則《通典》元未有論述,而釆摭諸書以成之者也。凡敘事則本之經史,而參以歷代會要,及百家傳記之書,信而有徵者從之,乖異傳疑者不錄。所謂文也,凡論事則先取當時臣僚之奏疏,次及近代諸儒之評論,以至名流之燕談,稗官之紀錄,凡一話一言,可以訂典故之得失,證史傳之是非者,則採而錄之。所謂獻也,其載諸史傳之紀錄而可疑,稽諸先儒之論辨而未當者,研精覃思,悠然有得,則竊以己意附其後焉。命其書曰《文獻通考》,為門二十有四,為卷三百四十有八。其每門著述之成規,考訂之新意,則各以小序詳之。昔江淹有言:「修史之難,無出于志,誠以志者,憲章之所繫,非老于典故者不能為也。」陳壽號善敘述,李延壽亦稱究悉舊事,然所著二史,俱有紀傳,而不克作志,重其事也。況上下數千年,貫串二十五代,而欲以末學陋識,操觚竄定其間,雖復窮老盡氣,劌目心,亦何所發明!聊輯見聞,以備遺亡爾。後之君子,儻能芟削繁蕪,增廣闕略,矜其仰屋之勤,而俾免覆車之媿,庶有志稽古者,或可考焉。
(梓材謹案:先生傳及自序,黃氏補本列《胡熊諸儒學案》,以其與程登庸友善,而並為朱學也,附入是卷。)
◆深山家學(朱、江四傳。)
董先生真卿(見下《雙湖門人》。)
◆毅齋門人
胡玉齋先生方平(見上《介軒門人》。)
隱君范求邇先生啟
范啟,字彌發,一字求邇,□□人。博學窮理,沈毅齋高弟也。高尚不樂仕進。理宗末,嘗徵之不起。所著有《雞肋漫錄》、《管錐志》、《井觀雜說》。
山長程徽庵先生若庸(別見《雙峰學案》。)
◆玉齋家學
鄉舉胡雙湖先生一桂
胡一桂,字庭芳,婺源人,玉齋子。生而穎悟,好讀書,尤精于《易》。年十八,領景定甲子鄉薦。試禮部不第,退而講學,得朱氏原委之正。嘗入閩,博訪諸名士。建安熊禾去非方讀書武夷山中,與之上下議論。歸而著書,遠近師之,號雙湖先生。(百家記。)
周易本義附錄纂疏啟蒙翼傳序
朱子于《易》,有《本義》,有《啟蒙》,其書則古經,其訓解則主卜筮,所以發明四聖人作經之初旨。至于專論卦畫蓍策,則本《圖》、《書》以首之,考變古以終之,所以開啟蒙昧,而為讀《本義》之階梯,大抵皆《易經》之傳也。先君子懼愚不敏,既為《啟蒙》、《通釋》以誨之。愚不量淺陋,復為《本義附錄纂疏》以承先志。今重加增纂之餘,又成《翼傳》四篇者,誠以去朱子纔百餘年,而承學寖失其真,如《圖》、《書》已釐正矣,復承劉牧之謬者有之;《本義》已復古矣,復循王弼之亂者有之;卜筮之數灼如丹青矣,復祖尚玄旨者又有之。若是者,詎容于得已也哉!故日月《圖》、《書》之象數明,天地自然之易彰矣。《卦》、《爻》、《十翼》之經傳分,羲、文、周、孔之《易》辨矣。夏、商、周之《易》雖殊,而所主同于卜筮。古《易》之變復雖艱,而終不可逾于古。傳授傳注雖紛紛不一,而專主理義。曷若卜筮上推理義之為實,夫然後舉要以發其義,而辭變象占,尤所當講明。筮以稽其法,而《左傳》諸書皆所當備。辨疑以審其是,而《河圖》、《洛書》當務為急。凡此者,固將以羽翼朱子之《易》,由朱子之《易》,以參透乎羲、文、周、孔之《易》也。若夫《易》緯,京、焦玄虛,以至《經世皇極內篇》等作,自邵子專用先天卦外,餘皆《易》之支流餘裔。苟知其概,則其列諸《外篇》固宜,而朱子之《易》卓然不可及者,又可見矣。抑又有說,朱子嘗曰:「《易》只是卜筮之書,本非以設教。」然今凡讀一卦一爻,便如筮所得,觀象玩辭,觀變玩占,而又求其理之所以然者,而施之身心家國天下,皆有所用,方為善讀。是故,于《乾》、《坤》當識君臣父子之分,于《咸》、《恆》當識夫婦之別,于《震》、《坎》、《艮》、《巽》、《離》、《兌》當識長幼之序,于「麗澤兌」當識朋友之講習。以至謹言語,節飲食,當有得于《頤》;懲忿窒慾,遷善改過,當有得于《損》、《益》。不諂不瀆,以謹上下之交;安其身而後動,易其心而後語,定其交而後求,以為全身之道,當有得于《大傳》。即此而推,隨讀而受用焉,是則君平依忠依孝之微意也,雖日端策而筮,其根柢所在,亦何以尚此!
文王作易爻辭辯
馮厚齋解《明夷》《六五》「箕子之明夷」云:「『箕』字,蜀本作『其』字。此繼統而當明揚之時之象。其指大君當明揚之時而傳之子,則其子亦為明夷矣。」又謂:「文王作《爻辭》,移置君象于《上六》,以『初登于天,後入于地』,況《明夷》之主《六五》,在下而承之,《明夷》之主之子之象也,子繼《明夷》之治,利在于貞,明不可以復夷也。後世以其為箕,遂傅會于文王與紂事。甚至以《爻辭》為周公作而非文王。蓋箕子之囚奴,在文王羑里之後,方演《易》時,箕子之明未夷也。李隆山深然其說,謂班、馬只言文王演卦。」又曰:「人更三聖,世歷三古,止言包羲、文王、孔子,未嘗及周公也。馬融、陸績、王肅、姚信始有周公作《爻辭》之說,絕不經見。孔穎達始引韓宣子見《易象》與魯《春秋》而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為周公《爻辭》之證審爾。謂周公作《爻辭》,可也,而《春秋》又將屬之周公乎﹖」此論確矣。愚則謂,以《爻辭》為文王作,固自有據,況夫子唯曰:「《易》之興也,當文王與紂之時乎﹖」是故其辭危,未嘗及周公,則所謂辭者,安知非卦爻之辭邪﹖愚固已疑之矣。然考箕子囚奴,誠在文王羑里之後,文王決無豫言之理。而《隨》之「王用亨于西山」,《升》之「王用亨于岐山」,又誠類太王、文王之事。夏、商之王,未有亨于岐山者。朱子解作卜祭山川之義,諸侯祭境內山川,亦正二王為侯時事。以此觀之,則《爻辭》未必果文王所作,而韓宣子見《易象》之言,誠可證也。隆山辯魯《春秋》之說,蓋自不曉其義耳。宣子本意,見《易象》則知周公之德,見魯《春秋》則知周之所以王也。周之王,猶能為《春秋》之時之主,義甚昭然。若厚齋因蜀本「其」字之誤,盡疑天下之本,反改而從之,尤有所未可。前漢趙賓正蜀人,解《明夷》《六五》「箕子」為「荄茲」,則蜀本「箕」字初未嘗作「其」字,況厚齋謂父當暗世而傳子,故其子亦為明夷。歷考前古,惟堯、舜老而舜、禹攝,此乃明德相繼。夏、商之王,未見父在而子立者。惟桀、紂可當明夷之主,其肯遽傳之子乎﹖馮氏見後世北齊末主、前宋徽、欽而有是說,謂文王作《爻辭》,乃取此義乎﹖《爻辭》稱帝乙、箕子,自是一例,況《明夷》箕子之稱,又自有夫子《彖傳》為之證據。《彖傳》「利艱貞,箕子以之」之辭,與《爻辭》「箕子之明夷利貞」之辭,正相應,烏可傅會蜀本一字之誤,以證《爻辭》為非周公作哉!愚故不能無辯,以祛讀者之惑。
易文言辯
或疑《文言》非夫子作,蓋以第一節與穆姜之言不異。《本義》以為:「疑古有此語,穆姜稱之,夫子亦有取焉。」得之矣。然猶以為疑古有之,初亦未嘗質言之者。蓋嘗妄論之曰:「若果如或疑,則何止《文言》,雖《大象》亦謂之非夫子作,可也。何者﹖八卦取象雖多,而其要則天地山澤雷木風水雲泉雨火電日。今考文王《彖辭》,自《震》雷之外,《離》雖取象于日,而未嘗象火。周公《爻辭》,自《巽》木《離》日之外,雖三取雨象,亦未嘗專取《坎》。他則未之聞焉。至夫子翼《易》,始列八卦之象,而六十四卦《大象》,于是乎始各有定屬。如是,則夫子以前,凡引《易》者,不當有同焉,可也。而《左傳》所載卜筮之辭,多取八物之象,此皆在夫子之前,而引《易》以占者如此。若然,則《大象》亦謂之非夫子作,可也;謂夫子以前原有,可也;謂夫子作者,非也。今欲知其果作于夫子而無疑,其將何說以證﹖嘗反覆思之而得其說。《春秋》,夫子筆削之經也;《左傳》,《春秋》經傳也,夫子繫《易》,實在作《春秋》之前,絕筆于獲麟,蓋不特《春秋》之絕筆,亦諸經之絕筆也。左氏生夫子之後,尊信夫子《春秋》,始為之傳。由此觀之,謂《易》有取于《左傳》乎﹖抑《左傳》有取于《易》也﹖又況《左傳》所載當時語,其事則髣,其文多出于自為。如呂相《絕秦書》,今觀其文法,要皆左氏之筆。而穆姜為人,淫慝迷亂,安得自知其過,而有此正大之言﹖如棄位而姣等語,決知非出于其口。如是,則四德之說,是左氏本文言語,作為穆姜之言,明矣。至若占辭,多取諸八物,亦非當時史氏語,實左氏本夫子《大象》以文之,一時不暇詳審,遽以夫子所作之《象》,為夫子以前之人之辭也。又如《國語》載司空季子為晉文公占得國之辭,又不特取諸八物,且有及于《坎》勞卦之說,如是則并與《說卦》亦謂之非夫子作,可乎﹖大抵居今之世,讀古聖人書,只當以經證經,不當以傳證經。若經有可疑,他經無證,闕之可也。何況夫子《十翼》,其目可數,今乃因傳文,反致疑于經,可乎﹖愚以是知《文言》、《大象》真夫子作,而左氏所引,不足為惑,故不得不辯。」
十七史纂首篇
三皇之號,昉于《周禮》「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而不指其名,次則見于秦博士有天皇、地皇、人皇之議。秦去古未遠,三皇之稱,此或庶幾焉。漢孔安國序《書》,乃始以伏羲、神農、黃帝為三皇,少昊、顓頊、高辛、堯、舜為五帝,不知果何所本。蓋《孔子家語》自伏羲以下皆稱帝,《易大傳》、《春秋內外傳》有黃帝、炎帝之稱,《月令》有帝太皞、帝炎帝、帝黃帝,亦足以表先秦未嘗以伏羲、神農、黃帝為三皇也。至宋五峰胡氏,直斷以孔子《易大傳》以伏羲、神農、黃帝、堯、舜為五帝,不信傳而信經,其論始定。
◆山屋門人
江雪矼先生凱(附汪炎昶。)
汪凱,字伯幾,婺源人。為許月卿之。不求仕進。所居號雪矼,有澗泉林木之勝,與其友汪炎昶賦詩飲酒,上下古今,以相娛樂,蓋有宋遺民也。
提舉程先生榮秀
程榮秀,字孟敷,休寧人。少遊方之門,以睦州內附,將致之仕版,力辭而去。乃從山屋許氏受《周易》,學成,而以講授為事,非程、朱之書,蓋不之好也。延祐中,起為明道書院山長,歷平江學錄,嘉興教授,以浙江儒學副提舉致仕。
◆程氏門人(晦翁四傳。)
許先生瑤
許瑤,時登之徒。(補。)
◆孝善家學
山長胡雲峰先生炳文(附族子淀。)
胡炳文,字仲虎,婺源人。父孝善先生斗元,從朱子從孫小翁得《書》、《易》之傳。先生篤志家學,又潛心朱子之學,上溯伊洛,以達洙泗淵源,靡不推究。(雲濠案:一本云:「凡諸子百氏、陰陽醫卜、星歷術數靡不推究。」)仁宗延祐中,以薦為信州道一書院山長,調蘭溪學正,不赴。至大間,其族子淀為建明經書院,以處四方來學者,儒風之盛甲東南。所居面山,世號雲峰先生。著有《易本義通釋》、《書集解》。《春秋集解》、《禮書纂述》、《四書通》、《大學指掌圖》、《五經會義》、《爾雅韻語》等書。(修。)
周易本義通釋序
宇宙間皆自然之《易》,《易》皆自然之天。天不能畫,假伏羲以畫;天不能言,假文王、周、孔以言,則是羲、文、周、孔之畫之言皆天也。《易》言于象數,而天者具焉;《易》作于卜筮,而天者寓焉。善乎!子朱子之言曰:「伏羲《易》自是伏羲《易》,文王、周公《易》自是文王、周公《易》,孔子《易》自是孔子《易》。」嗚呼!此其所以為羲、文、周、孔之天也。必欲比而同之,非天也。《易》解凡幾百家,支離文義者不足道,附會取象者尤失之。蓋凡可見者,皆謂之象,其或巧或拙,或密或疏,皆天也。《易》之取象壹是,巧且密焉,非天矣。惟邵子于先天而明其畫,程子于後天而演其辭,朱子《本義》又合邵、程而一之,是于羲、文、周、孔之《易》會其天者也。學必有統,道必有傳,溯其傳,羲、文、周、孔之《易》非朱子不能明;要其統,凡諸家講《易》,非《本義》不能一。然其統其傳,非人之所能為也,亦天也。予此書融諸家之格言,釋《本義》之要旨,後之學者,或由是而有得于《本義》,則亦將有得于羲、文、周、孔之天矣。
四書通序
《四書通》何為而作也﹖懼夫讀者得其辭未通其意也。《六經》,天地也;《四書》,行天之日月也,子朱子平生精力之所萃,而堯、舜、禹、湯、文、武、周、孔、顏、曾、思、孟之心所寄也。其書推之極天地萬物之奧,而本之皆彝倫日用之懿也;合之盡于至大,而析之極于至細也。言若至近,而涵至永之味;事皆至實,而該至妙之理,學者非曲暢而旁通之,未易謂之知味也;非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未易謂之窮理也。余老矣,潛心于此者餘五十年,謂之通矣乎﹖未也。獨惜乎疏其下者,或泛或舛,將使學者何以決擇于取舍之際也﹖此余所以不得不會其同而辨其異也。
百家謹案:雲峰于朱子所注《四書》用力尤深。饒雙峰從事朱學,而為說多與朱子牴牾,雲峰因而深正其非,作《四書通》,悉取纂疏集成之,戾于朱子者刪去之,有所發揮者則附己說于其後。
祖望謹案:雲峰初年,有《二爻反對論》、《二體相易論》、《二十四氣論》,晚年乃成《通釋》。又精六書之學。明儒趙古則之淵源蓋出于此。
◆雙湖門人(朱、江五傳。)
董先生真卿
董真卿,字季真,鄱陽人,深山先生鼎之子也。學于雙湖勿軒。著有《周易會通》十四卷,明楊士奇稱為集大成之書。子僎。
◆雲峰門人(晦翁五傳。)
程先生仲文
程仲文者,不知其爵里,雲峰胡氏弟子也。所著有《大學釋旨》。
隱君陳先生廷玉
陳廷玉,字伯圭,德興人也。從胡雲峰學。元季不仕。工詩。
王先生偁
王偁,字伯武,□□人,胡雲峰之高第弟子也。(補。)
(梓材謹案:《江南通志》謂先生與雲峰同邑,則亦婺源人也。《通志》又載其著書極博。朱楓林升素稱博洽,凡有疑,必曰:「以問伯武。」)
◆季真家學(朱、江六傳。)
董先生僎
董僎,季真子。季真著《易會通》,嘗供檢閱參校之職。(參《周易會通跋》。)
◆王氏門人(晦翁六傳。)
張先生以忠
張以忠,學于王伯武。(補。)
◆張氏門人(晦翁七傳。)
鄭先生四表
鄭四表,天台人,學于張以忠。(補。)
◆鄭氏門人(晦翁八傳。)
教諭趙考古先生謙(詳見《明儒學案》。)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