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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跋
甲戌(康熙三十三年)秋,中素奉命自三山調補臺灣令。乙亥(三十四年)二月,東渡受事。謁憲副高夫子,蒙告以為治之道,在潔己愛人;而謹儲積、禁苛斂、綏和兵民、交歡文武,尤為先務。
素既跽而受教,復授手編「臺灣志」四卷。歸而伏讀一再過:其蒐輯之周洽、辯駁之精審、採攬之博奧、註疏之詳明,環臺數千里之大而無外、方寸之小而無內,無不瞭如指掌、較若列眉。既服公致力之勤而用心之苦也,乃偕文武寅寮、文學父老,群請於公,俾壽之梓。而且告之曰:『諸君知公此志之意乎?公蓋欲移風易俗,始於有象而歸於無形,非徒侈廣見博聞已也。夫臺歸版圖十有三年矣!公之治臺亦三年矣!試問此三年以前,風俗之美惡、人心之邪正、文武之同異離合,與今孰愈?雖三尺童子,皆能言之。又前之官此者,震於其名,自奉調趣裝,大吏戒其僚屬、父兄教其子弟,無不以謙和簡易為訓。受教者不知謙和簡易固自有道,乃循名失實,惟一切務為苟且姑息;率僂行俛首,以俟瓜期之及,疾去不少顧。官此者奉為秘諦,轉相傳授,堅不可破。間有稍自樹立,則群譁指為異物,得禍且不測;以致驕者益縱,而弱者益不振。自公之來,一率以正,不露圭角、不見風采、不為新奇可喜之行,潛移默奪,使人化於禮讓而不自覺。如慈父母之止兒啼,啼在饑,則止以果餌;在怒,則暫置不顧,伺其倦而惴之以杖。復於月朔望,集文武吏士於天后宮,宣揚聖諭,命耆老以鄉語解說:兵民敬聽,漸知有等威、貴賤、尊卑、長幼之別。而總鎮王公寬仁有大度。與公疇咨調劑,情好日隆;每佳期令節,各率僚屬飲食,讌勞策勳之觶日滿、破的之鼓聲相聞也。公益以其暇,遍討戶口、形勝與阨塞險易、規制之數,輯成是編,俾長吏令牧咸有所矜式;即欲務為苟且姑息,而不可得矣。夫名醫之治病也,胗其虛實、切其寒溫,而經方不全、藥石不備,雖有盧、扁莫能措手。弈秋之為弈也,運用之妙雖在一心,而黑白不分、行道不具,雖有先著,無局可施。此志也者,亦即醫、弈之經方、枰局,為名醫、國手必須之具也。非公精麤兼致、巨細畢收,而能若是歟』?
善夫!公之言曰:『臺灣自開闢之初,百事草創。從前諸公,一味苟且過去還得;到今日,再苟且不去了。汝等適當其難,不振起一番精神,認真為朝廷料理此一塊地,更欲推與誰人』?素三復斯語,雖才質庸下,不能仰副明訓,然私心自矢,亦不敢多讓。今者,公總憲全浙,命駕有日。素與二三寅僚甫承緒餘,便欲措諸經緯,懼且指為異物,恐終負公知遇也;惟謹守是編。以待後之君子因勢利導,幾於化行俗美之盛,使知謙和簡易,非苟且姑息之謂,而得免章甫適越之誚也。是即善於讀公此志者矣。
康熙三十五年春王上元日,臺灣縣知縣李中素謹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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