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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信奸言顽寇劫征衣 出偈语高僧解大惑

 

  话说李义说道:“张二哥,今天风霜雨雪已消了,但狄哥哥昨天往寻地方扎屯征衣,因何至今不见回来。待他一回,好赶到关了。”张忠道:“三弟,我想这狄哥哥实有些呆痴,前数天一人独出,险些被飞山虎结果了性命。今日又不知那里去了。”正言之际,忽有军上飞报:“启上二位将军,前面远远刀枪密密,不知那里来的军马,恐防征衣有碍,请二位将军主裁。”李义喝道:“有路必有人走,有人马必持军器。我们奉旨解送征衣,谁敢动他一动,轻事重报的戎囊,混账的狗王八!”军士不敢再多言,去了未久,又来报道:“启上二位将军,两彪军马杀近我营来了。”张忠、李义齐言:“有这等事!”一同出外观看,果有两校军马,分东西营杀进,刀枪剑戟重重,喧哗喊杀,大呼:“献出征衣。”牛大王五千喽罗,冲进东营,二大王五千喽罗,杀入西营,张忠、李义连呼:“不好了!”即速上马,取家伙不及,李义拔出腰刀,张忠抽出佩剑,喝令众军抵敌强人。岂知牛刚、牛健的人马,分左右杀将进来,好生厉害。但闻高声叫喊:“献出征衣。”张忠、李义心慌意乱,各出刀剑迎敌。张忠挡住牛健,李义敌截牛刚,东西争战,那里顾得征衣,三千军士又不知喽罗多少,喊战如雷,早已惊慌四散,纷纷逃窜,各自保全性命去了。当下三十万军衣,及粮草盔甲马匹,尽数被劫上磨盘山而去。

  再言张忠与牛健对敌,手剑短小,抵挡大砍刀不住,只得纵马败走。却被牛健追了三四里,幸得李继英遇见,一同奔来接战,张忠复回马,二人杀退牛健,也不追赶。

  且说李义与牛刚大杀一场,亦因腰刀短小不趁手,放马败走。牛刚见他去远,不来追赶,带领喽罗回归山寨,却遇牛健,兄弟喜悦而回。

  先表李义败回,心中大怒道:“可恨,可怒!不知那里来的强盗,如此厉害。”又有败回军士聚集报道:“启上将军爷,征衣、粮草、马匹,尽被劫去了。”李义一听,连声说:“不好了!”又问:“张将军那里去了?”军士道:“杀败而逃,不知去向了。”李义正在烦恼,张忠已至,又多出一个李继英,未明缘故。继英细细说知,方知磨盘山上的强盗受了孙云之托,来劫征衣。李义听了大怒,悔不当初杀却这奴才。又道:“二哥,不若我们带了军士,杀上山去,夺取军衣回来如何?”张忠道:“三弟不可,方才我二人已被他们杀败了,保也保不住,那里夺得转来!”李继英道:“军衣果在他山中,且待狄爷来时,再行商量吧!”李义道:“你们且在此招集败残军士,监守空营,待我去找寻狄哥哥回来便了。”张忠道:“焉知他在那里,何方去找寻?”李义道:“人非蝇虫之类,身长七尺之躯,藏得到那里,有什么找寻不到?待我去找回哥哥,将山中一班狗强盗一齐了决。”说完,怒气冲冲,加鞭而去。张忠与继英只得守了空营等待,也不多表。

  且说磨盘山牛氏兄弟带了一万喽罗回到山中,将三十万军衣,收点停屯了,犒赏众喽罗,弟兄开怀乐饮,谈笑一番。牛健忽然想起,拍案说:“贤弟,不好了,此事弄坏了。”牛刚道:“哥哥,因何大惊小怪起来!”牛健道:“贤弟,征衣劫差了。”牛刚道:“到底怎生劫差了。”牛健道:“三十万军衣,乃是杨元帅众兵待用之物,被我们劫掠上山来,杨元帅岂不动恼么?他关内兵多将广,经不得他差出大军前来征讨,我弟兄虽有些武艺,那里抵挡得过他,可不是征衣劫坏了么?”牛刚听了,顿然呆了,连声说:“果然抢劫得不妙了。杨元帅震怒,必不干休的,哥哥,不如今宵速速送回他,可免此患。不知你意下如何?”牛健道:“贤弟,这是你撺掇我去抢劫的,如今劫了回来,又叫我送回,岂不是害了我么?”牛刚道:“如今已劫错了。悔恨已迟。杨元帅大怒,他兵一到,这万把唆罗必不济事了。不若及早送还的妙。”牛健道:“我兄弟做了十余年山寇,颇有声名,劫了东西,又要送还,岂不倒了自己威名?而且被同道中讥笑不智了。”牛刚道:“如若不然,怎生打算?”牛健道:“朝廷御标,杨元帅征衣,擅敢抢劫,还敢大胆送回,只可将脑袋割下送献,方得元帅允准。”牛刚道:“果然中了孙云之计了。”当时一个着急一个慌忙,思来想去,不住吃酒。到底还是牛健有些智略,呼道:“贤弟,我有个道理在此,我们不免连夜收拾起金银粮物,带了征衣喽罗,奔往大狼山,投在赞天王麾下,定然收录。若得西戎兵破了三关,西夏王得了大宋江山,你我做一名军官,岂不一举两得?”牛刚喜道:“哥哥妙算不差。”二人算计已定,传知众喽罗将征衣车辆数百,驾起推出山前,并粮草马匹,一齐载出。二人收拾财物,然后纷纷放火烧焚山寨,下山而去。

  再说焦廷贵奉了元帅将令,匆匆来到荒郊,日夜马不停蹄,已是时交五鼓,寻觅钦差不到。他在马上思量:奉了元帅将令,催取征衣,岂知鬼也不遇一个。元帅限我明天午时缴令,如寻至天大亮,回关缴令,就来不及了。如今我不往远处找寻了,且进前边数里看看吧。于是他手持火把,不觉行了数里,猛然抬头一看,只见火光冲天,山丘一片通红。焦廷贵在马上道:“这座山乃磨盘山,山上两只牛,做了十多年强盗,从来没有一些儿孝敬我焦将军。如今山上放火,不免待吾跑上山去打抢他些财宝用用,岂不妙哉!”言罢,拍马加鞭,赶到山峰。只见寨中一派火光,那有一人,便道:“两只顽牛都已走散,想是财宝一空了,下山去吧。”打从山后抄转,且喜明月光辉,天犹未亮,跳下山脚,有座驿亭,进内仍有明灯一盏。焦廷贵此时腹内饥饿,就将干粮包裹打开,食个痛快,解下葫芦,将酒喝尽,已是醉饱,且将马拴于大树下,打睡于驿亭中。

  此言慢表,却说牛健、牛刚弟兄一路投奔大狼山,行至燕子河前,但无船只可渡,只得绕河边而进。到了大狼山,天色大亮,阳和日暖,雪弄冰散,吩咐众喽罗将军衣、车辆、粮草、马匹停屯山下,弟兄上山求见赞大王。有军士进内禀知其事,赞天王顿时升座金顶莲花帐,百胜无敌将军子牙猜对坐,还有左右先锋,大孟洋小孟洋坐于两旁。赞大王传令,速唤牛氏弟兄进见。牛氏弟兄进至山中帐下,同见赞天王已毕,仍然跪下。赞天王开言问道:“你二人叫牛健、牛刚么?”弟兄二人说:“然也。小人乃磨盘山上强民,乃同胞手足。”赞天王道:“你二人既然在磨盘山为盗,而今到此何干?”二人禀道:“启大王,小人久已有心要来投降麾下,愧无进身之路,幸喜得宋君差来狄青,解送军衣到边关,道经磨盘山,已被小人杀退护标将兵,劫掠军衣到来,投献大王。又有三年粮草,并财帛马匹,精壮喽罗一万二千,伏乞大王一并收用,小人弟兄,当效犬马之劳。”赞天王道:“孤打听得朝中狄青乃一员虎将,况三十万征衣,岂无将兵护送,你弟兄有多大本领,杀退得解官,抢劫得征衣,莫非杨宗保打发来的奸细,欲为内应么?”二人道:“大王,小人并非杨宗保打发来的奸细,现在磨盘山已火焚山寨,乃是有凭有据的。三十万征衣,余外金银,万余喽罗,马匹粮饷,都在山下,并没有丝毫隐瞒的。”赞天王听了,吩咐大孟洋下山去查明。大孟洋领命,立刻下山逐一检验讫,即回帐中禀知,赞天王方才准了,收录兄弟二人。一万二千喽罗兵注名上册,粮炯归仓,马匹归厩,金宝收贮了,又将三十万征衣散给众兵。这些西戎兵,多是皮衣裘裤,比了大宋军衣;和暖得多,是以众兵用不着,原封不动,待等狄青一到,原壁奉还。此是后话,也不烦言。

  却说狄钦差上一夜在报恩寺安宿,至次日早晨乃十月十三日,红日东升,急忙忙洗漱用茶已毕,就去告别老僧,圣觉禅师微笑道:“王亲大人,征衣昨夜已失,但愿有归回之日,大人也不必介怀。如今贫僧有偈言数句相赠,大人休要见笑。此去便有应验。”狄青细思,这老和尚未逢面即知名姓,是个深明德性、潜修品粹的高僧,故一心恭敬,敬领偈言。当下这老和尚向袖中取出一柬,递与狄青,狄青双手接过,口中称谢道:“得蒙老师指示,感德殊深。”将出柬来一看,有诗四句,诗曰:

  匹马单刀径向西,高山烟锁雾云迷,

  半途刺客须防备,莫教群奸逞意为。

  狄爷看罢偈言,收进皮囊,又道:“小将此去边关,不知吉凶如何?还求老师再指迷途,更见慈悲之德。”老和尚道:“大人乃保宋大臣,纵有凶险,自能逢凶化吉,何须多虑。”狄爷听了道:“老师妙旨不差,就此拜别。”早有少年僧牵出龙驹,狄爷坐上,执起金刀,出寺而去。

  再说焦廷贵在驿亭中睡醒转来,一轮红日,早已出现东方,揉开二目,说道:“不好了!”插回腰刀,拿起铁棍,急匆匆解下马,跨上征鞍。只为奉元帅将令,要是日午后赶回关中,杨元帅军令森严,一过期限回关即要领罚,是以焦廷贵睡醒,急忙忙的跑走。当时一心回关缴令,只碍着积雪结成冰块,一见太阳就消化了,马要快时,地滑难行。这焦廷贵生来性情躁急,说:“不好了,我赶回关去,尚有七八十里路程,如今已是辰时,这马又行走不快,如何是好?罢了,不要坐这老祖宗,丢下他吧。”想完,忙跳下马,撇在路旁,不知造化何人,书中也难交代。

  当下焦先锋一程踏冰跑走,反觉快捷,只见前面来了一位黑脸将军。原来此人乃是李义,一路找寻狄钦差,路逢焦廷贵,问道:“黑将军可见狄钦差否?”原来李、焦二位英雄的尊容,黑得不相上下,所以李义称呼他“黑将军”。焦廷贵见问,喝道:“你这黑人,擅敢与焦老爷拱手么?”李义道:“不瞒将军,吾乃狄钦差帐下副将,名叫李义,浑名离山虎的便是。”焦廷贵道:“离山老虎果然凶,吾今与你斗上三合,强似我者,才算你为离山虎,如怯弱于我,只算煨灶猫。且看铁棍!”言罢,当真打来。

  不知二人如何交战,焦廷贵如何回关缴令,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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