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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周文王夸官逃难 雷震子下山救父
诗曰:
比干恩言劝岐王,令箭铜符出帝疆。
尤费谗谋追圣主,云中显化济慈航。
从来德大难容世,自此龙飞兆瑞祥。
留有吐儿名誉在,至今齿角有余芳。
却说文王方离朝歌,到未牌时分,众臣皆归,文王连夜过了孟津,渡了黄河,过了渑池,前往临潼关而来,不题,且说到比干正欲归府第,只见前面幡幢队伍,剑戟森罗,一枝人马到来。比干问曰:“前面是那处人马?”两边启上:“是大元帅鲁雄看操回来。”比干急忙命见。鲁雄即忙滚鞍下骑,拜见比干曰:“大人前来,末将有失回避大驾,然事之急矣,望乞恕罪。今姬昌荣归,真是万千之喜。末将却有一闲言奉启,不识丞相可容纳否?”比干会意,命左右且退。鲁雄曰:“当今宠信邪佞,不听忠言,陷坏大臣,荒于酒色,不整朝纲,不容谏本,砲烙以退忠良之心。虿盆以阻谏臣之语。万姓慌慌,万兵四起。东南两处已反四百诸侯,以姬昌之德,尚有羑里困苦之羁,今已特赦,不在此纲罗之中,是龙归大海,虎入深山,金鰲脱钓,难料见其故土,做出些吉凶未定之事也?”比干听言,顿生凉意,转而回曰“文王乃诚实君子,不敢造次。”鲁雄曰:“今天四大诸候四反其二,难保西岐不生变化。”此话把比干说的骨解筋酥,起而谢曰:“将军真乃金石之言,国之幸也!奈昌此乃奉旨西归,奈何?”鲁雄曰:“不难。五关有阻,铜符俱在掌握。料姬昌走不得多远。”比干曰:“此事重大,侍老夫预先禀明天子方可。”鲁雄无奈,只得退下候令。
侍得鲁雄退下,自归帅府,比干心思:“此事急矣,奈何宫闱难进,举荐姬昌皆由费尤作保,解铃尚须系铃人,仍须近臣费尤二人。”遂急修书一封,差左右命夜送费仲府上。却说左右通报费仲,费仲见书,大惊失色。费仲沉思:“事干自己身上,如何处治?”乃着堂候官,“请尤爷来商议。”少时,尤浑到费仲府,相见礼毕。仲曰:“不道姬昌,贤弟保奏,皇上封彼为王,这也罢了。今东南二路,叛乱多年,今又走了姬昌,使皇上又生一患。这个担儿谁担?为今之计,将如之何?”尤浑曰:“年兄且宽心,不必忧闷。我二人之事,料不能失手。且进内庭面君,着两员将官,赶去拿来,以正欺君负上之罪,速斩于市曹,何虑之有!”二人计议停当,忙整朝衣,随即入朝。
纣王正在摘星楼赏玩。侍臣启驾:“费仲、尤浑候旨。”王曰:“宣二人上楼。”二人见王礼毕。王曰:“二卿有何奏章来见?”费仲奏曰:“姬昌深负陛下洪恩,不遵朝廷之命,欺藐陛下。不谢圣恩,不报王爵,星夜离城,暗自逃归,必怀歹意。恐回故土,以起猖獗之端。臣荐在前,恐后得罪。臣等预奏,请旨定夺。”纣王怒曰:“二卿曾言姬昌忠义,逢朔望焚香叩拜,祝祈风和雨顺,国泰民安,朕故此赦之。今日坏事,皆出二卿轻举之罪!”尤浑奏曰:“自古人心难测,面从背违,知外而不知内,知内而不知心,正所谓‘海枯终见底,人死不知心’。姬昌此去不远,陛下传旨,命殷破败点三千飞骑,赶去拿来,以正逃官之法。”纣王准奏,“速遣殷破败点兵追赶。”使命传旨。
神武大将军殷破败领旨,往鲁雄王府来调三千飞骑,出朝歌西门,一路上赶来。怎见得:幡幢招展,三春杨柳交加;号带飘扬,七夕彩云披日。刀枪闪灼,三冬瑞雪弥天;剑戟森严,九月秋霜盖地。咚咚鼓响,汪洋大海起春雷;震地锣鸣,马到山前飞霹雳。人似南山争食虎,马如北海戏波龙。
不说追兵随后飞云掣电而来。且说文王自出朝歌,过了孟津,渡了黄河,望渑池大道徐徐而行,扮作夜不收模样。文王行得慢,殷破败赶得快,不觉看看赶上。文王回头,看见后面尘土荡起,远闻人马喊杀之声,知是追赶。文王惊得魂飞无地,仰天叹曰:“我一时失于打点,夤夜逃归;想必当今知道,傍人奏闻,怪我私自逃回,必有追兵赶逐。此一拿回,再无生理。如今只得趱马前行,以脱此厄。”文王这一回,似失林飞鸟,漏网惊鱼,那分南北,孰辨东西。文王心忙似箭,意急如云,正是:仰面告天天不语,低头诉地地无言。只得加鞭纵辔数番,恨不得马足腾云,身能生翅。远望临潼关不过二十里之程,后有追师,看看至近。文王正在危急。按下不题。
且说终南山云中子在玉柱洞中碧游床运其元神,守离龙,纳坎虎,猛的心血潮来。道人觉而有警,掐指一算,早知凶吉:“呀!原来西伯灾厄已满,目下逢危。今日正当他父子重逢,贫道不失燕山之语。”叫:“金霞童儿在哪里?你与我后桃园中请你师兄来。”金霞童儿领命,往桃园中来,见了师兄道:“师父有请。”雷震子答曰:“师弟先行,我随即就来。”雷震子见了云中子下拜:“不知师父有何吩咐?”云中子曰:“徒弟,汝父有难,你可前去救拔。”雷震子曰:“弟子父是何人?”道人曰:“汝父乃是西伯侯姬昌,有难在临潼关;你可往虎儿崖下寻一兵器来,待吾秘授你些兵法,好去救你父亲。今日正当子父重逢之日,后期好相见耳。”
雷震子领师父之命,离了洞府,径至虎儿崖下,东瞧西看,各到处寻不出什么东西,又不知何物叫为兵器。雷震子寻思:“我失打点。常闻兵器乃枪、刀、剑、戟、鞭、斧、瓜、锤,师父口言兵器,不知何物,且回洞中,再问详细。”雷震子方欲转身,只见一阵异香扑鼻,透胆钻肝,不知在于何所。只见前面一溪涧下,水声潺潺,雷鸣隐隐。雷震子观看,只见稀奇景致,雅韵幽栖,藤缠桧柏,竹插巅崖,狐兔往来如梭,鹿鹤唳鸣前后,见了些灵芝隐绿草,梅子在青枝,看不尽山中异景。猛然间见绿叶之下,红杏二枚。雷震子心欢,顾不得高低险峻,攀藤扪葛,手扯晃摇,将此二枚红杏摘于手中;闻一闻,扑鼻馨香,如甘露沁心,愈加甘美。雷震子暗思:“此二枚红杏,我吃一个,留一个带与师父。”雷震子方吃了一个,怎么这等香美,津津异味!只是要吃。不觉又将这个咬了一口。“呀!咬残了,不如都吃了罢。”
方吃了杏子,又寻兵器,不觉左胁下一声响,长出翅来,拖在地下。雷震子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雷震子曰:“不好了!”忙将两手去拿住翅,只管拔。不防右边又冒出一只来。雷震子慌得没主意,吓得坐在地下。原来两边长出翅来,不打紧,连脸都变了:鼻子高了,面如青靛,发似朱砂,眼睛暴湛,牙齿横生,出于唇外;身躯长有二丈。雷震子痴呆不语。
只见金霞童子来到雷震子面前,叫曰:“师兄,师父叫你。”雷震子曰:“师弟,你看我,我都变了。”金霞曰:“你怎的来?”雷震子曰:“师父叫我往虎儿崖寻兵器去救我父亲,寻了半日不见,只寻得二枚杏子,被我吃了。可煞作怪,弄的青头红发,上下獠牙,又长出两边肉翅。教我如何去见师父?”金霞童子曰:“快去!师父等你!”雷震子起来,一步走来,自觉不好看,二翅拖着,如同斗败了的鸡一般,不觉到了玉柱洞前。云中子见雷震子来,抚掌道:“奇哉!奇哉!”手指雷震子作诗:
两枚仙杏安天下,一条金棍定乾坤。
风雷两翅开先辈,变化千端起后昆。
眼似金铃通九地,发如紫草短三髡。
秘传玄妙真仙诀,炼就金刚体不昏。
云中子作罢诗,命雷震子:“随我进洞来。”雷震子随师父至桃园中。云中子取一条金棍传雷震子,上下飞腾,盘旋如风雨之声,进退有龙蛇之势,转身似猛虎摇头,起落像蛟龙出海,呼呼响亮,闪灼光明,空中展动一团锦,左右纷纭万簇花。云中子在洞中传的雷震子精熟,随将雷震子二翅左边用一“风”字,右边用一“雷”字,又将咒语诵了一遍。雷震子飞腾,起于半天,脚登天,头望下,二翅招展,空中俱有风雷之声。雷震子落地,倒身下拜,叩谢曰:“师父有妙道玄机,今传弟子,使救父之厄,此乃莫大之洪恩也。”道人曰:“你速往临潼关,救西伯侯。姬昌乃汝之父。速去速来,不可迟延。你救父送出五关,不许你同父往西岐,亦不许你伤纣王军将,功完速回终南,再传你道术。后来你弟兄自有完聚之日。”云中子吩咐毕,“你去罢!”
雷震子出了洞府,二翅飞起,霎时间飞至临潼关。见一山冈,雷震子落将下来,立在山冈之上,看了一会,不见形迹。雷震子自思:“呀!我失于打点,不曾问吾师父,西伯侯文王不知怎么个模样,教我如何相见?”一言未了,只见那壁厢一人,粉青毡笠,穿一件皂服号衫,乘一骑白马,飞奔而来。雷震子曰:“此人莫非是吾父也?”大叫一声曰:“山下的可是西伯侯姬老爷么?”文王听的有人叫他,勒马抬头观看时,又不见人,只听的声气。文王叹曰:“吾命合休!为何闻声不见人形,此必鬼神相戏。”原来雷震子面蓝,身上又是水合色,故此与山色交加,文王不曾看得明白,故有此疑。雷震子见文王住马停蹄,看一回,不言而又行。又叫曰:“此位可是西伯侯姬千岁否?”文王抬头,猛见一人,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巨口獠牙,眼似铜铃,光华闪灼,吓的魂不附体。
文王自忖:“若是鬼魅,必无人声,我既到此,也避不得了。他既叫我,我且上山,看他如何。”文王打马上山,叫曰:“那位杰士,为何认的我姬昌?”雷震子闻言,倒身下拜,口称:“父王,孩儿来迟,致父王受惊,恕孩儿不孝之罪。”文王曰:“杰士错认了。我姬昌一向无识,为何以父子相称?”雷震子曰:“孩儿乃是燕山收的雷震子。”文王曰:“我儿,你为何生得这个模样?你是终南山云中子带你上山,算将来方今七岁,你为何到此?”雷震子曰:“孩儿奉师法旨,下山来救父亲出五关,退追兵,故来到此。”文王听罢,吃了一惊,自思:“吾乃逃官,已自得罪朝廷;此子看他面色,也不是个善人,他若去退追兵,兵将都被他打死了,与我更加罪恶。待我且说他一番,以止他凶暴。”文王叫:“雷震子,你不可伤了纣王军将。他奉王命而来,吾乃逃官,不遵王命,弃纣归西,我负当今之大恩。你若伤了朝廷命官,你非为救父,反为害父也。”雷震子答曰:“我师父也曾吩咐孩儿,教我不可伤他军将之命,只救父亲出五关便了。孩儿自劝他回去。”
雷震子见那里追兵卷地而来,旗幡招展,锣鼓齐鸣,喊声不息,一派征尘,遮蔽旭日。雷震子看罢,便把胁下双翅一声响,飞起空中,将一根黄金棍拿在手里,就把文王吓了一交,跌在地下。不题。且说雷震子飞在追兵前面,一声响落在地下,用手把一根金棍拄在掌上,大叫曰:“不要来!”兵卒抬头,看见雷震子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巨口獠牙。军卒报与殷破败曰:“启老爷:前有一恶神阻路,凶势狰狞。”殷破败大声喝退。纵马向前,来会雷震子。不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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