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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候虎抽丁督鹿台 子牙驱兵伐崇城
诗曰:
崇虎贪残气更枭,剥民膏髓自肥饶。
逢君欲作千年调,买窟惟知百计要。
奉命督工人力尽,乘机起衅帝图消。
子牙有道征无道,国败人亡事事凋。
话说文王西岐建灵台,半载而成,却说那朝歌鹿台三年未能成就,纣王不悦。欲责崇候虎督造之失,却有费尤二臣谏曰:“以万乘之君,造一台榭,何忧不就!然北伯候一力强撑鹿台之宏,臣请将外郡粮税户役,各增一倍,都城百姓,则税役不增,但调其用工服役。如此财力具备,不上三年,台榭可成,库藏亦满。”纣王大喜,即出诏书,重敛劳民。
费仲尤浑乃与崇候虎里应外合,将畿内之民,三丁抽一,单丁独役。富者虽少壮则卖而不调,贫者虽老弱必驱而用之。替换督工,昼夜不息,民间不胜疲苦,劳死于台下者,纵横枕藉。外不胜重敛者,卖妻鬻子,至于逃亡。封崇候虎为大司徒,蜚廉为镇殿大将军,使其重敛民财,以充鹿台之库;厚收粟麦,以实钜桥之仓。鹿台正建,万民惊恐,日夜不安,男女慌慌军民嗟怨,家家闭户,逃奔四方。恶来仗势虐民,可怜老少累死不计其数,皆填鹿台之内。朝歌变乱,逃亡者甚多。
不表侯虎监督台工。且说鲁雄见百姓逃亡者,至今不息。上奏纣王,纣王见妲已,妲己曰:“百姓叛大王而西投者,皆由刑薄故也!大王宜遣众使,查访各处百姓,西投者夷其宗族,则民惧而不逃矣!”纣然之。遂遣鲁雄、殷破败等巡行四方,查考逃民。比干曰:“不可!”纣王叱退老臣,遂与妲已并车游玩。箕子叹曰:“社稷倾如朝露,尚且游宴不止。”即具表告退,至离宫时,鲁雄解到逃民大小共计二百七十余口。纣问妲己,要加何罪?妲己曰:“男子投下虿盆,女子丢下酒池!”纣依令施行,男子女人号哭,声振天地。
却说韩荣知文王聘请子牙相周,忙修本差官往朝歌。非止一日,进城来,差官往文书房来下本。那日看本者乃比干亚相。比干见此本姜尚相周一节,沉吟不语,仰天叹息曰:“姜尚素有大志,今佐西周,其心不校此本不可不奏。”比干抱本往摘星楼来候旨。纣王宣比干进见。王曰:“皇叔有何奏章?”比干奏曰:“汜水关总兵官韩荣一本,言姬昌礼聘姜尚为相,其志不校东伯侯反于东鲁之乡;南伯侯屯兵三山之地;西伯姬昌若有变乱,此时正谓刀兵四起,百姓思乱。况水旱不时,民贫军乏,库藏空虚。况闻太师远征北地,胜败未分,真国事多艰,君臣交省之时。愿陛下圣意上裁,请旨定夺。”王曰:“候朕临殿,与众卿共议。”
纣王传旨,明日上朝,与众卿共议,次日上朝,王曰:“目今姜尚相周,其志不小,汜水关总兵韩荣有本来说;为今之计,如之奈何!卿有何谋,可除姬昌大患?”侯虎奏曰:“姬昌何能!姜尚何物!井底之蛙,所见不大;萤火之光,其亮不远。名为相周,犹寒蝉之抱枯杨,不久俱尽。陛下若以兵加之,使天下诸侯耻笑。据臣观之,无能为耳。愿陛下不必与之较可也。”王曰:“卿言甚善。”
君臣正论国事,忽有报说,东伯侯姜文焕分兵攻打野马岭,要取陈塘关,鲁雄执掌大帅之权,丹心为国,闻陈塘关事急,当即面君谏言,商议东征,由殷破败提调朝歌四十八万人马镇守都城,鲁雄领兵十万陈塘关守把去讫。不表。
话分两处。且言西岐姜子牙在朝,一日闻边报,言纣王荒淫酒色,宠任奸佞,又见报,崇侯虎蛊惑圣聪,广兴土木,陷害大臣,荼毒万姓,潜通费、尤,内外交结,把持朝政,朋比为奸,肆行不道,钳制谏官。
子牙看到切情之处,怒发冲冠:“此贼若不先除,恐为后患!”子牙次日早朝。文王问曰:“丞相昨阅边报,朝歌可有什么异事?”子牙出班启曰:“臣昨见边报,崇侯虎紊乱朝政,横恣大臣,簧惑天子,无所不为,害万民而不敢言,行杀戮而不敢怨,恶孽多端,使朝歌生民日不聊生,贪酷无厌。臣愚不敢请,似这等大恶,假虎张威,毒痡四海,助桀为虐,使居天子左右,将来不知如何结局。今百姓如在水火之中,大王以仁义广施,若依臣愚意,先伐此乱臣贼子,剪其乱政者,则天子左右见无谗佞之人,庶几天子有悔过迁善之机,则主公亦不枉天子假以节钺之意。”
文王曰:“卿言虽是,奈孤与崇侯虎一样爵位,岂有擅自征伐之理?”子牙曰:“天下利病,许诸人直言无隐。况主公受天子白旄黄钺,得专征伐,原为禁暴除奸;似这等权奸蛊国,内外成党,残虐生民,以白作黑,屠戮忠贤,为国家大恶。大王今发仁慈之心,救民于水火。倘天子改恶从善,而效法尧、舜之主,大王此功,万年不朽矣。”文王闻子牙之言,劝纣王为尧、舜,其心甚悦,便曰:“丞相行师,谁为主将去伐崇侯虎?”子牙曰:“臣愿与大王代劳,以效犬马。”文王恐子牙杀伐太重,自思:“我去还有酌量。”文王曰:“孤同丞相一往,恐有别端,可以共议。”子牙曰:“大王大驾亲征,天下响应。”
文王发出白旄、黄钺,起人马十万,择吉日祭宝纛幡,以南宫适为先行,辛甲为副将,随行有四贤、八浚文王与子牙放炮起兵。一路上父老相迎,鸡犬不惊。民闻伐崇,人人大悦,个个欢欣。好人马!怎见得:
幡分五色,杀气迷空。明晃晃剑戟枪刀,光灿灿叉锤斧棒。三军跳跃,犹如猛虎下高山;战马长嘶,一似蛟龙离海岛。巡营小校似欢狼,了哨儿郎雄赳赳。先行引道,逢山开路踏桥梁;元帅中军,杀斩存留施号令。团团牌手护军粮,硬弩狂弓射阵脚。此一去:除奸削党安天下,才离磻溪第一功。
话说子牙人马过府、州、县、镇,人人乐业,鸡犬不惊,一路上多少父老迎迓。一日,探马来报中军:“兵至崇城。”子牙传令安营,竖了旗门,结成大寨。子牙升帐,众将参谒。不题。
且说探马报进崇城。此时崇侯不在崇城,正在朝歌随朝。城内是侯虎之子崇应彪,闻报大怒,忙升殿点聚将鼓。众将上银安殿,参谒已毕。应彪曰:“姬昌暴横,不守本分,前岁逃关,圣上几番欲点兵征伐,彼不思悔过,反兴此无名之师,深属可恨!况且我与你各守疆土,秋毫无犯,今自来送死,我岂肯轻恕!”传令:“点人马出城。”遂令大将黄元济、梅德、金癸:“这一番定擒反叛,解上朝歌,以尽大法。”
却说子牙次日升帐,先令南宫适崇城见首阵。南宫适得令,领本部人马出营,排成阵势,出马厉声叫曰:“逆贼崇侯虎早至军前受死!”言未毕,听城中炮响,门开处,只见一枝人马杀将出来。为头一将乃飞虎大将黄元济是也。南宫适曰:“黄元济,你不必来,唤出崇侯虎来领罪,杀了逆贼,泄神人之忿,万事俱休。”元济大怒,骤马摇刀,飞来直取南宫适举刀相迎。两马盘旋,双刀并举,一场大战。怎见得:
二将坐鞍鞒,征云透九霄:这一个急取壶中箭,那一个忙拔紫金标。这将刀欲诛军将,那将刀直取英豪。这一个平生胆壮安天下,那一个气概轩昂压俊髦。
话说南宫适大战黄元济,未及三十回合,元济非南宫适敌手,力不能支。南宫适是西岐名将,元济怎能胜得他。元济欲要败走,又被南宫适一口刀裹住了,跳不出圈子去,早被南将军一刀挥于马下。军兵枭了首级,掌得胜鼓回营;进辕门来见子牙,将斩的黄元济首级报功。子牙大喜。
且说崇城败残军马回报崇应彪,说:“黄元济已被南宫适斩于马下,将首级在辕门号令。”应彪听罢,拍案大呼曰:“好姬昌逆贼!今为反臣,又杀朝廷命官,你罪如泰山,若不斩此贼与黄元济报仇,誓不回军!”传令:“明日将大队人马出城,与姬昌决一雌雄!”
一宿已过,次早旭日东升,大炮三声,开城门,大势人马杀奔周营,坐名只要姬昌、姜尚至辕门答话。探马报入中军曰:“崇应彪口出不逊之言,请丞相军令定夺。”子牙请文王亲自临阵,会兵于崇城。文王乘骑,四贤保驾,八俊随军。周营内炮响,麾动旗幡。崇应彪见对阵旗门开处,忽见一人,道扮乘马而来;两边排列众将,一对对雁翅分开。崇应彪定睛观看,但见有《西江月》为证:
鱼尾金冠鹤氅,丝绦双结乾坤。
雌雄宝剑手中擎,八卦仙衣可衬。
元始玉虚门下,包含地理天文,
银须白发气精神,却似神仙临阵。
子牙马至阵前言曰:“崇城守将可来见我。”只听得那阵上一骑飞来。怎见得崇应彪妆束:
盘头冠,飞凤结;大红袍,猩猩血。黄金铠甲套连环,护心宝镜悬明月。腰束羊脂白玉厢,九吞八扎真奇绝。金妆锏马鞍旁,虎尾钢鞭悬竹节。袋内弓弯三尺五,囊中箭插宾州铁。坐下走阵冲营马,丈八蛇矛神鬼怯。父在当朝一宠臣,子镇崇城真英杰。
崇应彪一马当前,见子牙问曰:“汝乃何等人物,敢犯吾疆界?”子牙曰:“吾乃文王驾下丞相姜子牙是也。汝父子造恶如渊海,积毒似山岳,贪民财物如饿虎,伤人酷惨似豺狼,惑天子无忠耿之心,坏忠良有摧残之意。普天之下,虽三尺之童,恨不能生啖你父子之肉!今日文王起仁义之师,除残暴于崇地,绝恶党以畅人神,不负天子加以节钺,得专征伐之意。”应彪闻得此言,大喝姜尚曰:“你不过磻溪一无用老朽,敢出大言!”顾左右曰:“谁为吾擒此逆贼?”
言还未了,只见一将出马对阵。文王马上大呼曰:“崇应彪少得行歔,孤来也!”应彪又见文王马至,气冲满怀,手指文王大骂:“姬昌!你不思得罪朝廷,立仁行义,反来侵吾疆界!”文王曰:“你父子罪恶贯盈,不必我言;只是你早早下马,解送西岐,立坛告天,除汝父子歔恶,不必连累崇城良民。”应彪大喝:“谁为我擒此反贼?”一将应声而出,乃金癸。这壁厢辛甲纵马摇斧,大叫:“陈季贞慢来!休得冲吾阵脚!”两马相交,枪斧并举,战在一处。二将拨马抡兵,杀有二十回合。应彪见金癸战辛甲不下,随命梅德助阵。子牙见对阵有助,子牙令毛公遂、周公旦、召公奭、吕公望、辛免、南宫适六将齐出,冲杀一阵。应彪见大势人马催动,自拨马杀进重围,只杀的惨惨征云,纷纷愁雾,喊声不绝,鼓角齐鸣。混战多时,早有吕公望一枪刺梅德于马下;辛免斧劈金成。崇兵大败进城,子牙传令鸣金,众将掌得胜鼓回营。不表。话说应彪兵败将亡,进城将西门紧闭,在殿上与众将商议退兵之策。众将见西岐士马英雄,势不可当,并无一筹可展,半策可施。
且说子牙得胜回营,欲传令攻城。文王曰:“崇家父子作恶,与众百姓无干;今丞相欲要攻城,恐城破玉石俱焚,可怜无辜遭枉。况孤此来,不过救民,岂有反加之以不仁哉。切为不可!”子牙见文王以仁义为重,不敢抗违,自思:“主公德同尧、舜,一时如何取得崇城!只得暗修一书,使南宫适往曹州见崇黑虎,庶几崇城可得。”令南宫适接书,径往曹州来。子牙按兵不动,只等回书。不知崇侯虎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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